梁然倒有些小失落:“我真挺喜歡這尊觀音菩薩的,我們再逛一遍吧?”她問沈宗野。他有一米八幾高,梁然隻能擡頭看他。沈宗野有着完美的臉型骨骼,下颌輪廓分明,淡聲說“好”時,脖頸間喉結清晰地滾動。
兩個人沒什麼觀覽文物的興緻,都在找照片上的觀音雕像。
展館裡人漸漸多了起來,館内依舊很安靜,參觀的遊客也都保持着禮貌小聲的分貝。
梁然忽然停在一處屏風文物前。
沈宗野也敷衍式地回頭看她一眼,停在他看的一尊明代銅千佛闆前等梁然自己跟過來。他們相隔十米,在展廳内屬于遠的距離。而梁然仰頭看眼前的屏風入了神,并沒有打算跟上他。
沈宗野轉身穿過一排排文物朝梁然走來。他并不介意配合她,這場各自都在表演的僞裝裡,他可以随時遷就梁然,或者随時不遷就。
“這扇屏風好有意思啊。”梁然望着玻璃背後的屏風說。
沈宗野看了眼,是扇清代的屏風,标注展牌上印着“清王爾烈七十壽屏”,整個屏風有九扇,獨占了很大一個展覽空間,沈宗野也覺得有些震撼。屏風上有126幅字畫,不管是山水還是文字,每幅畫展露的都是一個“壽”字,全為乾嘉時期的名流學者所著。
“這麼有心意的生日禮物我好喜歡,不知道我過七十大壽的時候能不能收到。”梁然說。
沈宗野淡淡抿唇,有些異想天開的低嘲。
梁然望着他:“我怎麼有種錯覺,覺得你會送我這個七十大壽的禮物。”
沈宗野薄唇微挑:“你說了,是錯覺。”他轉身走向别的展廳。
梁然跟上他,忽然停在一處展品前喊出沈宗野的名字。
她的聲音有些激動,也滿是驚喜,展館裡的遊客被打擾到,但也隻是看了她一眼便繼續正常參觀。
沈宗野已經在這一聲裡走過來,即便是在這種時刻,他的神态依舊鎮定到無懈可擊。
梁然大喊他,是因為發現了手機上的那尊觀音像。
銅魚籃觀音。
注解下的小字标注是由某某收藏企業提供外借展出。
梁然雙手撫在玻璃保護罩上,回頭欣喜地看沈宗野。
沈宗野眼底也有明顯的光芒。
這是一尊很小很小的銅制觀音像,它實在不起眼,擺放在低處的展台。觀音一手挽着裝着小魚的提籃,一手舉至胸前,掌心向外,作無畏印狀。這尊雕像極小,但觀音五官細膩精巧,慈悲的笑尤為神秘甯和。
親眼仰視觀音和對着照片看是不一樣的,觀音菩薩就好像站在他們眼前,神秘而慈悲的笑仿佛充滿了度化心靈的神力。
梁然望了好久,虔誠地合十雙手一拜。
連她都沒有察覺到她已經熱淚盈眶,隻聽見沈宗野說:“你和她有緣。”
她回過神,發現空調冷氣讓臉頰一片冰冷,摸了摸臉才知道是流眼淚了。
她剛才是望着這尊觀音菩薩想到了沈茹,想到了梁幸均,想起她初中之前的那個父母都還在的美滿的家。
沈宗野拿出手機拍了視頻和照片。
梁然也找出手機錄了視頻說:“你也喜歡?”
“嗯,還算合眼緣,可以複制一個往辦公室供奉。”沈宗野說:“衣服不賠你了,我做好了把觀音給你送去,就算清了。”
梁然:“大概什麼時候能做好?”
“不清楚,快就幾天。”
兩個人沒再說話,也沒再繼續逛下去,回了停車場。
梁然坐進車廂。
謝天明從駕駛座下了車,問沈宗野要不要買煙,又問梁然要不要喝水。他和沈宗野穿過馬路走去一家便利店。
傍晚的太陽不再那麼刺眼,陽光透過搖曳的樹枝漏下,沈宗野站在樹下抽了一支煙。
謝天明問:“找到了嗎?”
“嗯,這次應該錯不了了。”
謝天明笑起來:“可以啊,趕緊回去找個手雕師傅弄出來!”他看了眼對面黑色汽車裡梁然的影子,“她還真給找到了,烏魚這招我沒看懂?”
“姓向的想打開東南亞的市場,他肯定有别的方法打動董自新。”
沈宗野沉思着,他們和向邬道不一樣,專案組在七個月前才查出向邬道這個人,在這之前,向邬道隻是他們抓獲的小毒販口裡那個沒級别接觸到的老大。這個案子錯綜複雜,毒販關系網也暫時無法摸爬清楚。他隻能猜測向邬道是有别的途徑求得董自新的幫助,所以才願意把觀音像這種小事交給梁然,讓梁然獲得他這邊的信任。
沈宗野瞥了眼車窗依稀遮掩的身影,摁滅沒抽完的煙朝車走去:“現在走一步看一步,先上車吧。”
回到車上,他把一瓶蘇打水遞給梁然,依舊坐在副駕駛。
回程的車上一路無話,梁然也是真的有些困了,不知道是不是博物館裡空調太涼,剛才喝的蘇打水又是冰的緣故,她的偏頭痛又隐隐發作,靠在車窗上睡着了。
醒過來時,窗外的路燈已經亮起,夜空蒙着夕陽最後一層薄輝,将滅未明,恍惚有種分不清白日與黑夜的失覺。
梁然剛想看時間,車廂裡響起沈宗野低沉的嗓音:“你醒了。”
她這才發現是沈宗野坐在駕駛座,謝天明已經不在車上。
“姓謝的帥哥呢?”
“有事去辦了。”
“這是哪兒啊?”街道有些陌生,看起來還在路上,隻是不知道沈宗野什麼時候下的高速。
“一個小海灘,還沒到市裡。”
梁然看了眼時間,已經晚上七點半了。
沈宗野說:“先在附近吃個飯吧。”他找了車位将車停下。
晚風吹得街道兩旁的樹木沙沙響,長街盡頭是一片海,岸邊遠遠亮起露營的燈光。
沈宗野朝那裡走去。
梁然沒來過這裡,偌大一個東北省城,海景同樣很漂亮,梁然住的區域沒有海,這裡應該離顧儒海的酒店還有幾十公裡。她沒猶豫,跟上沈宗野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