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方婉晴把溫将軍的事情說完,江聞昔就有些肉眼可見的不對,方婉晴心想,自己可能說錯話了,想與江聞昔道歉,但江聞昔看起來已經沒有心思了,隻好先把人送了回來。
方婉晴有些擔心地目送江聞昔進了大門才收回視線轉身上車,帶着方家标識的馬車這才緩緩離開這有些安靜了街巷。
江聞昔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中的。
如遊魂般的江聞昔穿過院子時,連守門的大爺喚了她一聲都沒有反應,隻是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守門大爺察覺江聞昔情緒不對,有些擔心這個孤身一人來京城的小女兒,忙關好大門後,去後面找能哄好江聞昔的聞人瑾宸。
江聞昔此刻心亂如麻,她不知道她是先生氣還是先難過,從小她便知道她的師兄神儀明秀朗目疏眉,使得一手好劍法,連一向不愛誇人的師娘都啧啧贊歎,那劍法可觀可賞,師父也說了,哪怕有天師兄願意赴戰場上陣殺敵,其中也有難敵的對手。她的師兄為自己能習得一手精湛的劍術而驕傲。
但今日卻有人告訴她,她的師兄以後再也拿不起劍了,這如何讓江聞昔不心膽俱裂。
難怪,當她把師兄的龍阿劍帶下山交給師兄時,師兄如此平靜。一無所知的自己甚至還在師兄不知是否愈合的傷口上又捅了一刀。
江聞昔難過得揪住心口,滾燙的淚珠有些不受控制地沖出眼眶。
還在後院邊看公文邊等江聞昔的聞人瑾宸不知道江聞昔已經回來了,直到守門的大爺過來。
“公子,我家姑娘情緒有些不對,煩請公子去看看!”
眼前蒼老的人佝偻着背,斑駁的燈火照在寫滿歲月痕迹的臉龐,那上面的焦急與擔心讓聞人瑾宸看了個真切。
聞人瑾宸擰眉,蓦地起身,大步流星去找江聞昔。
一進到前廳,聞人瑾宸就看到江聞昔失魂落魄坐在哪裡,眼眶裡還有淚光在流動,焦急的聞人瑾宸心下一緊,眼眸頓時閃過一絲冰冷,怎麼出趟門就被欺負了!
“朝朝”聞人瑾宸上前輕撫江聞昔臉頰,嗓音輕柔道:“怎麼了?和我說說?”
江聞昔緩慢擡頭,臉上的表情如死去般,平靜的訴說:“溫禦風已然成親。”
聞人瑾宸對于江聞昔會知道這個消息并不吃驚,畢竟早晚的事情,本來也沒打算瞞着她。
聞人瑾宸一下一下安撫般摸這江聞昔的頭發:“是,所以朝朝是被誰欺負了嗎?”
見聞人瑾宸回答得十分坦然,江聞昔忽然激動的扯住聞人瑾宸的衣領:“他成親了為何還要去招惹我的師兄!”
身前被揪着的衣領讓聞人瑾宸有些呼吸困難,但他不在乎這些,眼裡倒映着心上人難過又氣憤的句句诘問。
“你與溫禦風相識,當初你為何不攔住他?”
“為何不護住我的師兄?”
“就因為她有了身孕就可以随便迫害别人嗎?!”
“你們不是朋友嗎?”
“你知不知道我師兄再也拿不起劍了!”
……
江聞昔一句一句的質問聞人瑾宸都受着,卻也一句都沒有與她争辯,隻是一下下的撫着她的發,安慰她。連自己衣領已經被拽得亂七八糟也沒有去理會。
直到神色激動的江聞昔略微平靜下來了,聞人瑾宸才開口:“朝朝”
發上溫熱的掌從未離開,大掌甚至體貼地去揉了揉江聞昔的頸脖,讓她更放松下一些。
“我知你難過憤懑,當年的事情我會一一告訴你,但我們先穩定心神,我再慢慢告訴你好不好?”
江聞昔擡起通紅的雙眼,這讓她如何不氣不惱甚至不恨?那是她親師兄,從小伴她長大,如同兄長般的人啊!
但聞人瑾宸直直地盯着江聞昔的眼,雙眸裡沒有一絲退讓,大有江聞昔不守住心神他便一句不說的勢頭,江聞昔倔強地與聞人瑾宸對視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有些洩氣的松開一直揪着的衣襟,調整氣息守住自己剛才翻江倒海似的心神。
見江聞昔慢慢平複下來了,聞人瑾宸趁機将人摟在懷裡,一邊輕拍江聞昔後背安撫,一邊低語當年的溫禦風和她師兄的事情。
當年,師父突發傷寒,沒辦法下山查賬,林南松就被派出來了。這是江聞昔知道的。
但江聞昔不知道的事,那時溫禦風還沒有和聞人瑾宸去守邊,但因為家裡急着要他成親,所以他已經好幾次跑出去了。
年少的林南松看不上京城的纨绔子弟,同樣年少的溫禦風卻覺得大家都生活中在一片國土中,無甚區别。
兩人是因為救的是同一位女子才相識。
江聞昔額頭頂着聞人瑾宸的肩膀,借此遮擋住又開始情緒翻湧的眼眸,啞聲問:“救的是孟文心?”
聞人瑾宸輕聲應道:“嗯,是她,當時她剛從外祖家回來,遇上了山匪。”
本以為就此命絕,可天降兩位風度翩翩的少年郎将孟文心救起,還一路護送她自回京。
救命之恩無法言謝,在知道林南松在京城舉目無親時,孟文心十分熱情地充當林南松好友,處處照顧他。
溫禦風隐藏身份也住在林南松旁邊,兩人一來二去就熟識,二人就水到渠成互生情愫。
愛意是掩飾不住的,久而久之,孟文心也看出些許門道,但她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全當做不知道,一如既往與兩人交好談笑。
這一切在一次宴會上,孟文心知道了溫禦風的身份出現了轉變,但那邊正暧昧中的兩人全然不知,一心全撲在對方身上,那曉得孟文心的變化。
直到孟文心借着兩人的信任給溫禦風下藥,直到孟文心頂着肚子上門,直到林南松被孟文心關在後院廢了雙手。
兩人才驚覺,自己救回來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但是一切為時已晚。
後來還是聞人瑾宸發覺溫禦風不太對,讓步斐然帶着蔣宇去找人,再後來就陰差陽錯躲進了方婉晴休息的禅房。
後面的事情就是江聞昔知道的事情了。
江聞昔聽完,心中的恨意噴薄而出,但面上不顯,平靜地下了結論道:“所以我的師兄好心救了一條毒蛇!”
聞人瑾宸抱緊要好似不知道自己身體要按不住即将沖出去的江聞昔,一下一下的安慰:“所以朝朝,并不是禦風欺騙了你師兄。”
江聞昔退出聞人瑾宸懷裡,睜着一雙紅腫的眼不服氣的瞪着聞人瑾宸,聞人瑾宸看着她倔強的模樣,輕歎一口氣,伸手捂住江聞昔的雙眼。
江聞昔輕聲道:“你與溫禦風從小相識,又是刎頸之交……”
未盡之語聞人瑾宸心領神會,拿開捂着江聞昔的手,輕輕擡起她的下巴,對視,十分認真道:“我不會,朝朝,娶你之前我會把所有障礙完全掃除。”
江聞昔不說信與不信,隻是垂眸不再看他。
屋内點燃的安神香慢慢飄滿房間,聞人瑾宸坐在床沿拿着熱毛巾給江聞昔敷眼睛,不知是因為熱毛巾太過舒服還是安神香起了作用,江聞昔漸漸睡了過去,隻是哪怕睡着了眉心已經緊緊皺起。
聞人瑾宸給江聞昔蓋好被子,輕輕揉開江聞昔緊皺的眉頭後,又吩咐了從王府緊急叫過來的郭嬷嬷看好江聞昔,這才帶着擔憂的心情去處理落下的公事。
江聞昔做夢了,夢裡都是白天方婉晴說的模樣,渾身是血,特别是手腕,血咕噜噜的冒,江聞昔想沖過去給師兄按住,但她怎麼跑怎麼伸手都夠不着師兄。
師兄死了,在溫禦風大婚那天,死在一間滿是灰塵的房子裡,無人發現。
“呼……呼……呼……”
江聞昔蓦然驚醒,大口喘息着,夢裡的情形萦繞眼前。
此時屋外夜幕暗沉,微寒的春風透過縫隙,将屋内照亮的燭火被吹得晃晃蕩蕩,噗的一聲熄滅了。
自從那天聞人瑾宸與江聞昔說了溫禦風和她師兄的糾葛後,江聞昔已經三天拒絕聞人瑾宸進門,但還留着郭嬷嬷看着,聞人瑾宸才略微放心。
但在第三天的時候,江聞昔連郭嬷嬷也趕回來了,還給聞人瑾宸帶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