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瑾宸的燒到了半夜才退了,聞人璋也一直陪着,甚至還讓陳遼把公務帶出來了,就守在床邊,一邊處理公務一邊照看聞人瑾宸。
“咳咳咳!”
盡管已經是不是給聞人瑾宸濕潤嘴唇,但燒了一天的人剛醒來嗓音都幹得冒煙。
點着燈批閱文書的聞人璋聽到動靜連忙放下文書起身端來一杯溫水,扶着聞人瑾宸慢慢喂了進去。
都快燒幹的聞人瑾宸沒一會兒就喝見底了,聞人璋把空了的杯子遞給伺候的陳遼,又伸手探了探聞人瑾宸的額頭,是沒那麼燒了,但還是燙。
“按理說,你這體格也不應該躺地上一會就發燒啊?你不會是苦肉計吧?”
見人有了些精神氣,聞人璋坐在床邊挑眉,一臉不信任。
“那這苦肉計管用嗎?”
太久沒說話的聞人瑾宸的嗓音就像一張紙磨在沙子上一樣沙啞。
聞人璋借着昏暗的燈光打量着聞人瑾宸的臉色,哼笑:“别說苦肉計了,哪怕到時候你動彈不了,就是擡你也得去給我拜堂!”
聞人瑾宸聽了這話,也笑了,笑得渾身顫抖又開始咳嗽了起來。
見兩父子要說話,陳遼又添了些溫水這才退了出去。
聞人璋給聞人瑾宸拍後背順氣,許久聞人瑾宸止住了咳嗽,輕聲道:“臣遵命。”
聞人瑾宸這話一出,兩人的差距瞬間又拉開了。
聞人璋看着有些陌生的兒子,終究還是歎氣。
“我知你怨我,當年我明明答應你娘,說你長大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絕不阻攔,前幾天強迫你成親我也知道是我不對。”
聞人璋站起身,眼睛看向虛無,回憶起來。
聞人瑾宸垂眸,放在被子上的手漸漸将被子抓成一坨團,所以呢,還不是下旨了。
“可是則玉,你受萬民供養,你覺得這責任你逃的掉嗎?是,我可以重新在你的弟弟裡面尋人培養,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啊!我總害怕有一天我發生意外,這個國家沒有交到一個有責任有擔當的皇帝手裡,那這些子民将生活在怎樣的水深火熱之中!”
對于聞人璋的解釋,聞人瑾宸并不接受且不認同,好似忍無可忍沖一直背對着他的聞人璋低吼:“我可以暫時接受哪個位置,但是我并用不需要成親去鞏固地位!你更不應該給我下藥!”
“哎!”
聞人璋重重一聲歎息,轉眼看向他寵愛了一輩子的孩子:“你還記得你加冠時我是如何說的?”
聞人瑾宸恍惚間又看見他的父親穿着隆重月白龍袍,手裡拿着金冠,一字一句:社國之本,冠禮之始。福升自西,維寶之位。于著于阼,維子之閏。厥惟欽哉,敬以從事。①
屋裡的動靜并不能隐瞞外面守着的人。
聞人瑾宸發燒了,本來江聞昔是要守在裡面的,但是皇帝來了,江聞昔不好再出現,隻好守在門外。
小時候她身體不好,所以她是師娘給她雕了一個藥佛,雕好後天天給她挂在床頭,不知是不是這藥佛的緣故,從此江聞昔越發少生病,甚至還能上房揭瓦。
所以江聞昔也想給聞人瑾宸雕一個,雖然聞人瑾宸看着體格子不錯,但江聞昔從遇到他開始,就發現這人好似就沒消停過。
江聞昔找府裡的人要了一塊桃木,然後一個人一把小刀就靠在門口的柱子上,接着月光和頭上燈籠的光,一下一下的在木頭上雕刻。
不知什麼時辰了,屋裡響起了陣陣咳嗽聲,江聞昔的動作一頓,又如無其事的雕刻起來了,腳下積了一小堆的木屑。
沒一會,屋裡伺候的陳遼也出來了,然後屋裡就響起了兩人的争吵聲。
陳遼早聽說成王身邊有個女子,是他心悅之人,但從未見過,這下人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陳遼少不得要打探一番。
陳遼帶着小心思去靠近江聞昔:“姑娘可是累了?”
江聞昔手一頓,擡眼,一張帶着皺紋略有些蒼老的臉出現在眼前,但江聞昔并不太想和他打交道,于是将手裡的東西一收,道:“是有些累了,那我先去休息了,回見!”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
陳遼一噎,看着江聞昔毫不留戀背影說不出來。
消失在陳遼視線範圍裡的江聞昔轉眼就爬上了月輝堂的屋頂,手裡依舊雕着未完成的藥佛。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邊微亮,屋裡的人帶着疲憊終于出來離去。
待人影消失,江聞昔翻身下來,拍拍身上帶了的露水,推開剛關上的門。
層層疊疊裡的帷幔裡看不清人影,桌上備着的溫水早已經涼透。
江聞昔掀開帷幔,露出床上躺着的好似沒有了生氣的人,将手裡已經雕完的藥佛放在他的枕邊。
“朝朝”
并沒有睡着的人突然出聲。
“嗯”
江聞昔并未驚訝,輕輕應了一聲後又打算離開。
一隻溫熱的手伸出被窩,搶在江聞昔離開前摸索着握上江聞昔的手,但眼睛始終不敢睜開。
聞人瑾宸感受着手裡冰涼的手歎道:“好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