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暗沉的夜色重重地壓下來,沒有一絲亮光。
聞人瑾宸披着外衣坐在窗前,手裡正拿着一塊玉石不知道在雕什麼東西。
守着他的郭嬷嬷心焦,想勸他,但又不知道如何開口,也隻能由着聞人瑾宸的性子。
聞人瑾宸心無旁骛,終究是郭嬷嬷按耐不住,濕了濕帕子遞過去,輕聲道:“王爺,擦擦臉吧。”
聞人瑾宸不明所以擡頭,擡手碰了碰自己的臉頰,濕漉漉的。
這晚,聞人瑾宸院子裡的燈亮了一夜。
大婚當日,天不亮蘇府就忙開了,挂紅綢貼喜子,平時肅穆蘇府今天都添了不少人氣與喜色。
蘇芷柔一早就被婢女叫起來了,此時正坐在床上擁着被衾醒神。
婢女小心提醒:“姑娘,我們該起了。”
蘇芷柔輕拍自己臉頰,輕聲應道:“嗯。”
早早等候多時的婢女們端着一會兒蘇芷柔洗漱要用到的東西進進出出忙碌。
在等蘇芷柔起來的時候廚房早就準備好了熱水,蘇芷柔一起來接連不斷的熱水就擡了進來,直到浴桶裡霧氣騰騰。
蘇芷柔在一群婢子的服侍下下水女沐浴。
同時旁邊依次站着端着香膏,花瓣,幹帕,還有侯着怕水冷及時添水的侍女。
坐在灑滿花瓣的浴桶裡,剛添上的熱水讓整個水面水汽氤氲,不消多久,蘇芷柔整個人都沾染了花瓣的香氣,好似一朵即将盛開的待采撷花兒。
沐浴完畢,要上妝了。
這次為蘇芷柔開面的人是蘇夫人經過千挑萬選,是育有兩名男兒的有福有壽的嬷嬷來為蘇芷柔這次出嫁開面。
外面找來了畢竟不是伺候過貴人的人,不知是這開面嬷嬷手重還是蘇芷柔太過嬌嫩,才沒絞面多久蘇芷柔就有些受不了,給邊上的婢女使了個眼色。
婢子也十分機靈,輕罵:“手輕點兒,弄痛我們姑娘了!”
開臉過後就是換衣裳上妝。
那件早早就送來的婚服蘇芷柔不知道在夜深時看了多少次,摸了多少次,甚至上面的每一個花紋的位置蘇芷柔都已經牢牢記在心間,午夜夢回時不知道有多少次幻想自己穿上婚服的樣子。
喜慶的大紅婚服上面用金線繡着的柿蒂紋象征着人丁興旺,想到母親口裡的英俊的,即将成為自己夫君的人,饒是平日裡非常注重以及儀态的蘇芷柔有些控制不住的臉紅。
蘇府這邊喧嚣熱鬧,而成王府裡卻一片寂靜,忙着布置王府的下人哪怕腳步匆忙也不敢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成王又發熱了。
昨日半夜,成王府的管家拿着令牌叩開宮門匆匆進宮帶走了好幾位太醫,今早一早,皇帝聞人璋也過來了,後面還跟着還未建府的蜀王聞人晞。
“昨日不是還能出門看賽龍舟嗎?怎就燒起來了?”
聞人璋現坐在主位不辨喜怒,裡面是被厚重帷帳遮了個嚴實的正在發熱的聞人瑾宸。
底下跪滿了一地人,沒人敢去接皇帝的話,最後還是郭嬷嬷出面了。
郭嬷嬷先給這個老主子行了禮才替小主人解釋:“昨日端午,王爺找我要了些彩線,說是要編一長命縷等明日進宮請安時獻給陛下。”
這一聽就是瞎話的話,聞人璋卻信了。
聞人璋擡眼又看了一眼裡面看不清人的寝室,道:“成王有如此孝心,我心甚慰,可他也不該再自己大婚的日子就病倒了!”
這話聽着好像再責怪聞人瑾宸。
郭嬷嬷滿眼淚花跪下道::“王爺此時還正昏着,昏前說了王妃一會進門他一定能醒過來,絕不會讓人笑話王妃!”
郭嬷嬷這番話,别人聽聽就好了,聞人璋可是一點都不信,連一起跟過來的聞人晞也是半點不信。
可此時聞人璋卻道:“都病了就不要折騰他了,正好老七也在,讓老七替他哥哥去迎也是一樣的。”
聞人晞頓時睜大眼睛,不是,父皇你就這樣信了?這一聽就是他哥的鬼把戲阿!他都不信您竟然信了?!
聞人璋轉頭對上聞人晞瞪大的雙眼,似笑非笑:“還愣着幹嘛?去替你哥迎新人去。”
聞人晞依舊不可置信,再次确認:“啊?我?替我哥?”
聞人璋一腳踢過這看似長了腦子其實沒長的小兒子:“不然我去?“
聞人晞苦着一張臉跟着陳遼出去了,期間回頭試圖看看他爹有沒有改變主意。
待蘇府接到成王病了不能迎親,由蜀王代替時的消息又掀起了一陣兵荒馬亂。
當這個消息傳到蘇芷柔的耳朵裡時,蘇芷柔尖銳的指甲差點插進肉裡:“怎麼回事?”
過來禀報消息的侍女戰戰兢兢:“聽說是昨日為陛下編長命縷,所以病了……”
在蘇芷柔的瞪視下,侍女越說越小聲。
好,好一個編長命縷,怎早不病晚不病,偏偏今日就病了!若說裡面沒些由頭蘇芷柔是半點不信的。
可那又能怎麼辦呢?成王确實病了,陛下也親自去看過了,為此還專門讓人跑一趟,又添了妝
蘇芷柔氣得一張精緻的小臉都有些扭曲,柔弱的小手死死地拽着婚服,被一旁看得心驚膽戰的丫頭提醒這是禦賜,不可毀壞時才恨恨地松開了手。
蘇芷柔閉了閉眼,沉沉吐出一口濁氣,又恢複了蘇家大小姐端莊溫柔的面龐。
消息遞到蘇府時,聞人睎已經在替他哥來接親的路上了。
已經坐到了馬背上的聞人睎依舊不敢相信他爹和他哥這麼荒唐的嗎?居然讓他來迎親!
不等聞人睎想明白,蘇府就到了。
蘇宣帶着家人早早就在門口迎接,雖然來的不是成王,但蜀王也是王爺,禮數不能失。
聞人睎馬還沒下,蘇宣便上前行禮:“王爺!”
少年臉皮還是薄了些,聞人睎回禮,神色有些尴尬:“蘇丞,我二哥……”
蘇宣截下話頭:“理解理解,王爺裡面請?”
聞人睎笑容略微僵硬跟着蘇宣進了門。
蘇家長子長女各一,長子蘇松清與他們父親同在朝為官,但為人比較沉默寡言,嘗嘗緊着一張不苟言笑的臉,與身邊同僚私下基本沒有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