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還殘留交握的餘溫，厲文謙看着身前劃動船槳的人，身體往前移動，膝蓋幾乎頂住了崔明躍的腰。
“怎麼了？”崔明躍停下動作。
“沒事，船太小了，你劃你的。”
“那我往前挪挪。”崔明躍将腿完全弓起，好留出地方給厲文謙。
他屁股剛擡起來厲文謙一把攥住他的腰将人拉回來：“你不用動。”
崔明躍側首：“我怕你蜷着不舒服。”
厲文謙比他高了十幾公分，他合理懷疑那點高度全長人腿上了。
“還好，腿太長總會有點煩惱。”
厲文謙斜靠在船邊，崔明躍聞言轉過頭從上到下瞥了一眼他的腿。
眼神裡的無語被厲文謙捕捉到，他頂了下崔明躍腰側，追問道：“怎麼？”
“沒，沒事。”崔明躍忍笑收了漿闆，由着船順水往下漂。
“你對我腿長有疑問？不信可以來量。”厲文謙兩臂張開，一副任君蹂躏我自不動的表情。
崔明躍啼笑皆非：“我沒有不信，再說我量你腿幹嘛。”
“實踐出真知，怕你不服。”
崔明躍心裡罵傻狍子嘴上痛快投降：“我服，我特别服，你腿最長，你腿能繞索倫星一圈。”
“你諷刺我。”
“沒……”腰側癢得慌，崔明躍笑着往一旁躲。
啪。
一顆松果砸在厲文謙大腿上，他反射性擡頭，又一顆咕噜咕噜滾落在他胸口。
厲文謙撿起兩顆兇器一上一下地扔，剛巧小松鼠從洞口探出頭對上他沒什麼感情的瞳孔，厲文謙低頭托着松果轉頭遞到崔明躍眼前：“你找幫手了？”
“啊對我找的，别多問，問就是森林裡的一切都聽我們本地人調遣。”
“哦，”小船順着右側岸漂，厲文謙抓起槳闆戳岸邊紅豔豔的蘑菇，“你調調它試試。”
厲文謙一本正經：“快，我看看它能飛還是能跳，下一期《奇觀和人倫》我讓人來你們這兒拍。”
後腰時不時被膝蓋蹭一下，崔明躍受不了癢摁住厲文謙躁動的腿：“你别給人傘蓋戳壞了……”崔明躍拉着往回收船槳，指尖碰到了厲文謙的手背。
厲文謙挑眉，握住船槳的手順着他動。
“調蘑菇是不成了，但我能給你變個魔術。”
崔明躍看着厲文謙的眼睛，兩秒後打個響指，原本遮天蔽日的綠幕“刷”地拉開，露出其中古樸的灰塔。
灰塔掩映于林，綠琉璃鑲邊，通透塔頂在陽光覆蓋下隐隐發光。
厲文謙目不轉睛：“看着有年月了。”
“距今兩千多年了，如果不是今年一直在維護保養還能帶你上去看看。”
索倫星是個高度文明化的星球，以絕對犧牲自然作為對價，這導緻聯盟中心已經很難看到具有曆史厚重感的東西，厲文謙舉起通訊器拍了張照片，看起來很感興趣：“什麼時候保養結束？”
“不知道，回頭我問問。”
“如果維護成本有困難，我可以投資。”
“……哈哈哈好啊，謝謝大佬。”
大佬對崔明躍很滿意，他伸手撥了下清澈的水流，孱幼的青魚竄出水面，剛巧越過了他的指節。林間的光影在皮膚上跳躍，厲文謙伸出手又收回，再伸再收。
沒多久，林間撒下的陽光驟然消失，河流越發狹窄，隻留下一條船通過的空間。
兩岸石林沖天，襯得當中的人渺小孱弱，厲文謙摸過石壁裡嵌着的古生物化石，深刻的感受那些從前在曆史書中隻有文字和照片現如今攤在他掌下的厚重遊魂。
“這些化石有上億年的曆史吧。”
“據說有4.8億年，”崔明躍在手機上邊敲邊問，“厲少，你有忌口嗎？”
“沒有，你随意安排。”
“那吃河豚？下遊有一家河豚做的不錯。”
“可以”他心情很好，順嘴開玩笑，“你别毒死我就行。”
船闆硌的厲文謙下巴疼，他轉了個身整個人陷進船艙。
這不是一個在陌生人面前該有的姿态，他太放松，信任感來的又太莫名其妙，崔明躍有些疑惑，在厲文謙看不見的角度蹙了下眉頭。
河流下遊有條成型的商業街，背靠私人莊園，橫跨南北。
現在是旅遊淡季，來來往往的人并不多。
崔明躍劃動漿闆往岸邊停靠，身後一艘載着情侶的小船奔着他們過來，男人看起來很健談，沖他招了招手。
“哥們，你們是本地人嗎？”
“是啊，怎麼了？”
“我跟你打聽一下啊，那邊有個更高的盤龍塔怎麼不見了，”男人順手幫他們穩了下船，“我之前看人家發的攻略那青灰塔挺漂亮的，還想打個卡呢。”
“那塔拆了。”
“拆了？”男人大失所望，“管理局這幫人是傻子吧，這麼好的東西……就拆了？”
崔明躍沖男人笑笑點頭表示認同：“是啊，拆了。”
他把厲文謙拉上岸，揮揮手跟遊客告别。
厲文謙望向男人比量過的方向問道：“拆的塔長什麼樣？”
“嗯？”崔明躍自覺無法用語言描述工匠的奇思，翻出照片給他看。
青灰塔沒有灰塔年歲久，勝在雄偉且漂亮，塔尖還盤着一條栩栩如生的青龍。
“為什麼拆了？”厲文謙不理解，他對曆史湮滅出自本能的憤怒。
“要開礦啊。”崔明躍沒在這個問題上多解釋。
“本末倒置。”
“也不是……”
“說到底是為了錢，開礦一本萬利，從這些東西身上獲利微乎其微。”
崔明躍眼神晦澀：“厲少，每個地方有每個地方的難處。”
厲文謙環顧周圍，“難處？如果必須喂飽市政的口袋算難處的話。”
這跟罵崔市長唯利是圖沒什麼區别，崔明躍從厲文謙身上略過，同他背後的老闆招呼了一聲。
崔明躍要了溫水和一壺茶，進了包廂拉開主位坐下。
他不帶薄怒，半誇半諷地說：“厲少看起來對我們的發展很有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