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頃那雙琥珀淺色的豎瞳正睜盯着他,白菖道:“你既是蒼天,卻沒掙脫我,相比你願意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我隻是很好奇罷了。”
邊亦那邊都不去維護所謂的師兄弟情誼,知頃自然也不會再收斂。
他輕輕笑了聲,擡手一點點掰開了白菖握緊十成力的指節,再慢悠悠卸了每一個指節的力氣。
白菖咬着牙,因為用力,額角的青筋不受控制的鼓起,知頃頗為心滿意足的打量着,手下動作不停。
他道:“那天集體叩拜的人們裡面,其實有師叔,對吧。”
“……是有我,那怎麼了?”
“就因為這個,”知頃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很溫順的眯起來,隻是這樣的笑意也像是狩獵之後的欣喜。他輕輕哼了兩聲,“當時嘲諷戲弄的對象是我,後來集體跪拜的對象也是我,這是多麼令人笑掉大牙。”
“未知全貌就對我定性,指指點點的是你們,内心有了偏見就堅信不疑是你們,後來隻是一點異變就見風使舵的,也是你們。師叔難道不覺得很有趣嗎?”
他是真的,很看不起這樣的人。
知頃說這些話的時候笑吟吟的,但是手上鉗制白菖的手卻格外有力,以至于白菖竟然盯着這雙非人的淺色瞳孔,心下生出了數不盡的寒意。
隻是這樣的面面相觑沒有持續多久,邊亦的手落在知頃的肩頭,輕輕拍去因為動作而褶皺的衣袖:“别把你師叔吓到,畢竟當初你師叔也是拜過你的大信徒。”
“大信徒”三個字被咬的格外清晰,再配上邊亦這張冷淡的面容,詭異的滋生出一點嘲弄意味。
白菖聞言,慘白到發青的面色又染上了點羞愧的紅。
他已經是化神境的大能,早不在江湖上碰見這種局促的時刻,作為劍修,他此時卻連拔劍的勇氣都沒有。
知頃盯着他的神色,終于松開了鉗制他的指尖,轉頭朝邊亦彎了彎眼睛:“師尊說得對。”
邊亦“嗯”了聲,師徒二人像是無事發生。
白菖坐在兩人對面,盯着兩個人的互動,隻覺得一股寒流順着脊背爬到肩頭,像是一隻陰濕慘死的水鬼,正用黏膩的舌頭舔食着他的頭頂。
毛骨悚然。
知頃剛剛的狀态沒有半點“神”的慈悲或者關懷,反而更多是高位者的威壓。
與其說知頃是神,還不如相信在他身側端坐微笑着的邊亦更加像是神。
知頃的樣子,更像是鬼,能笑着奪人性命的鬼。
隻不過這個邪鬼會對着邊亦露出狀似天真的微笑,這隻鬼似乎任由邊亦驅使。
而現在這個邪鬼又重新變成自家師弟的黏膩徒弟,兩個人這樣親昵熟絡,和剛剛截然相反,仿佛前不久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川劇變臉。
但是邊亦卻沒有覺得任何奇怪。
白菖盯着兩個人,一直都起着一身雞皮疙瘩,這種驚悚意味直到到了弘墨淵才緩解。
下了車,入眼的是弘墨淵的交易黑市,這裡人鬼蛇神交錯穿行,反而倒是讓白菖多了些安全感。
“這位朋友,你是蛇嗎?”
一個魔族叫住了知頃,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又看,最後才忍不住問道。
知頃盯着他那雙金色豎瞳看了看,笑道:“好巧,前輩是什麼時候來這邊的?”
那隻蛇妖十分熱情,他見知頃應了下來非常欣喜,知頃隻是幾句話,他就什麼都願意和知頃講。
知頃見時機成熟,問道:“我聽說這邊最近不太太平,想了好久才過來呢。這位前輩,到底是什麼事兒?”
那蛇妖叫洛特圖,他聞言點頭如搗蒜,“你過來,我悄悄和你講,不要被後面兩個道士聽見了。”
道士邊亦:微笑。
道士白菖:低罵。
知頃笑着上前兩步,就聽洛特圖道:“你是不是聽說,其實是弘墨淵準備向修真界開戰了?”
知頃點頭。
洛特圖擠眉弄眼道:“非也非也,不是這樣的原因,而是因為——那個人魔混血的小子,他想要迎娶萬劍宗的一個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