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也是信。……這個也。……怎麼還是信?!
難道這裡是信之島嗎?
我看着漂浮着有關于訓練記憶的碎片,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雖說這種東西的确會是被我排在忘記的第一梯隊……算了,那邊還有另一個島,去那邊看看好……了?
我忍不住看向腳下,那綠野蔥蔥的地面像求和符号一樣瞬間裂開,将我的身影毫不客氣地一吞而下。
……為什麼我走到哪裡都要被吃掉?
真危險。
還好我剛剛讀取了資料片,現在已經是小七ver.2.0了。
嗯?也許是3.0?
畢竟我好歹也經受過了坂本先生和南雲先生一點點的調教,那也算是信版本後的進階了。
我用堅韌的藤蔓打好結節,站在中央拍了拍手,一邊看向被強行維持在張開嘴的島嶼怪物的下方,一邊思維飄散——
雖然說我是來找【核】的線索的,但是沒想到讀到了像是我的又不像是我的記憶。
但不管怎麼樣,雖然奇怪的問題增多了,另一方面也有好處,就像USB一樣,我完全把那段記憶拷貝了。
理所應當地,因為那個便利的“隻要正确地使用成功一次就可以分毫不差地使用出來”的固有技能,我的身手倒是很神奇地又增加了經驗。
嗯,看來等霧稍微散點,再去那邊撈撈看好了。也許意外地又能增加什麼技能也說不清。
“藏得還真深。”
我有些嫌棄地甩了甩手,看着像是被塞在冰箱冷凍庫許久,已經結霜的皺巴巴洋蔥。
“那麼,就讓我看看到底是什麼……”
……
像是扭動了八音盒的按鈕,奇詭的音調一下一下地在耳邊播放了起來。
眼前的人像是被莫名的記号筆塗抹一樣,面容也随着從天下投射而下的星光點點扭曲了起來。
“我說的是,學成之前哦。……在你可以獨立的那天,你就得離開。知道嗎?”
雖然長相被掩耳盜鈴地塗抹掉,但是從聲音和特征看,完完全全就已經把對方的身份暴露了啊……
還真是孩子氣的逃避心理呢。
“總之,就是這樣的約定。”
眼前的人背對着“我”,将不容拒絕的氣息傳遞了過來:“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話,以後在訓練的時間之外,你也不準擅自接近我。”
……約定?
什麼約定?嗯?我和信還有其他什麼約定嗎……?
“不、不這樣,就不可以嗎?”
低且輕,仿佛氣音一般幾不可聞的聲音從“我”的嘴裡吐露了出來。
有着太陽般耀眼的金色發色的人并沒有回頭,也絲毫不理會“我”的懇求,堅定地朝着前方走去了。
【……啊。】
【不要走。】
像是在說着“不要撒嬌了”一樣,那身影逐漸被前方的陰影淹沒,即将踏入另一個所在之處。
【為什麼,要做那種約定不可呢?】
左手輕輕地顫抖了起來,“我”像是為了抑制這種即将在身上蔓延的病狀,将之用力地握緊放在胸口,深吸了一口氣。
啊……對了,我記起來了。
“……我知道了。”
的确,我們曾經約定過。
當有一天,我學會信教會的所有,能夠自己一個人行動的時候,我就得……
離開。
從一開始,這就是一段标注了完結時間,短暫而又安全的關系。
既滿足了我的需求,又不會給信帶來更多麻煩。
因為标注了完結時間,所以可以抑制自己全身心投入,将感情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内。
不必擔憂也不會感到難受,是可以保持好随時抽離的心态,便捷而又安心的關系。
這樣啊,我們原來曾經這樣約定過了啊。
這還真是……完全,被我華麗地忘掉了。
仿佛被戳破了掩人耳目的泡沫,現實赤裸裸地展現在眼前。
我站在島嶼消失之後,隻到我小腿處的海水中央,手中那本結霜的破爛物體随着溫度的上升一點點融化,散發出惡臭,像黑色的流沙一般落入了海裡。
因為我是個遵守約定的好孩子,所以我從來不輕易對人做出承諾……雖然有一部分也是因為我拒絕承擔責任的逃避心理在作祟。
但隻要我做出了約定,我就會遵守。
我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結果,居然因為不想遵守,就擅自把它忘記了。
甚至變本加厲地,讓自己成長為一個總是依賴着信,不獨立也不成熟的人。看來我所自認為的,也不盡然是全對的……
如果,當時的我沒有逃避,好好地遵守的話……他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也不必承受那樣的命運了吧。
……
我将手浸入了海水之中搓了搓,在把手上那黏膩的感覺清洗掉的同時,拂開那随着飄蕩的水波而湧上來的記憶碎片。
于是,信那總是不耐的臉,也随之遠去了。
總算能夠體會什麼叫“溫水煮青蛙”的可怕了。要是,早點用這樣俯瞰的視角看事情的話,大概也能很快就發現了問題吧。
……不過,現在的話也還來得及。
應該說是殺手的直覺嗎?還是另一種玄學上的感應?
信雖然在之後變得緊張兮兮,對我的生活有一種超乎尋常的病态執着。但意外地,完全不想介入我的生活,也避免和我有更多的接觸。
啊,不,正确來講,那個執着便是來源于心理創傷。
也就是說,是被強加的情感而驅使的行動……但是本能卻在避免自己滑入這樣的可怕深淵?
嗯……所以,才會做出那些常常讓我覺得矛盾而迷惑的行為。
“别擔心哦。”
我舉着被淘洗過後閃着圓潤的光芒,仿佛會将一切物質都吸納而走的方塊形黑色結晶輕輕地說着,“我是不會把你當成養分的。”
雖然說,種子已經種下了,甚至曾經還破土而出,差點開花結果……命運總是用巧合促使着,給人上演戲劇性的節目,絲毫不顧演台上的人有何心情。
真是過分啊。果然,還是得快點找到我的空洞核心才行。
至少,我是不想讓那個劇本上演成功的。
……
無用的,無用的……。
雖然說我并沒有潛入深海之中,但也已經遊到了異常深入的地方。結果,找到現在都是一些不能夠提供線索的東西。
而且,即使沒有下潛,在這種環境之下,似乎還是會引發我的恐懼症……畢竟四周除了海水,就隻有海水,哦,當然還有頭頂那陰沉沉的月光。
但是被那慘白的月色所照耀,感覺自己的内心也開始煩悶起來了……
我的身軀又開始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啧,真麻煩。
所謂生理反應不都是因為情感欲望的操控才會産生的嗎?就算找到了會産生恐懼症的原因所在,好像也沒什麼用處呢。
孩童時期所造成的沖擊,想要修補還真不容易……雖然還想即使探索下去,但是今天好像隻能這樣了。
遠處黑沉的海水翻滾着,像是準備掀起一場絕無僅有的恐怖海嘯一樣低鳴了起來。于是,我像是被滾燙的熱水所澆淋的紙人,在翻湧的海水之間融化了。
不過,至少我知道了【核】是在進入孤兒院之後到被姐姐收養之前的那個時間段消失的……
真是的,要是這廣闊的地方能像系統一樣,限定出時間範圍就好了……
我像是虛弱的,被廚房清潔劑噴灑後即将消失的病菌一樣,氣喘籲籲着。
我的面容被機械操控着呼吸罩蓋上,各種類似營養劑,強心劑之類我不知曉什麼東西的雜七雜八藥劑湧入了我的體内,竭力維持着我的生命體征。
“太久了!!”
處于厚厚的玻璃屏障之外,胡子拉碴的朝倉大叔腦袋冒出青筋,上蹿下跳着,
“我不是說隻淺淺地進入就回來嗎!!”
“……”
“小少爺說,雖然是想淺淺地進入就回來,但很可惜她的出生地點在深海之中,所以隻能潛潛着出來了。”
與我的腦部共連,将并行意識的成果在此刻完美使用的沃爾特替無力回答的我增添了許多不必要的繁瑣之語。
“不準給我混淆重點!!你知道不知道你剛剛的狀況有多危險!……喂?!可惡,再給我加重劑量。之前研發成功的那個再生粘液呢?哈?現在還管什麼臨床實驗,快給我用上!!”
某位脾氣不好的大叔大聲叫嚷着,隻不過那活力的聲音在我慢慢失去意識的腦袋裡越來越小,逐漸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