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在唐樓絕望的眼神中,包袱被重重的摔在地上,灰突突的包袱皮被散開,露出裡頭的東西。
唐樓一個飛身上撲,企圖用自己的身子擋住衆人看向包袱的視線。
那錢二狗卻打定主意不讓這個往日的大少爺好過,他用腳去碾着包袱邊,想讓裡頭的東西大白于所有人眼前,口中則是笑道。
“到底是什麼好東西,唐少爺别吝啬,也叫咱們這些小老百姓們看看”
周圍的人都哄然附和起來,有人興緻勃勃,有人伸長了頭去看,還有人指着地上的唐樓,“他護包袱的樣子好像是一條護食的狗啊”。
唐樓還未如何,錢二狗聽了卻很不高興,他的名字帶有狗,罵唐樓像狗,豈不是也在罵他。
氣上心頭,錢二狗更是連踢幾腳,但是他到底不敢傷人,便隻好将氣撒在包袱上。
可對于唐樓而言,包袱是比他性命更為重要的東西,連忙蜷縮着身體将包袱緊緊的護在身下。
這唐樓越是這樣,錢二狗越是好奇,竟從旁邊找了兩個相熟的藥童,一人摁住手,另一人摁住腳,自己則是擋着唐樓的面慢條斯理的将包袱打開。
衆人都伸長了脖子往裡看,畢竟唐家也算小富,說不定還真藏着什麼好東西。
在唐樓牙疵欲裂的神情中,包袱中的東西終是顯露于人前。
——竟是個半新不舊的棉襖!
人群中傳來不少失望的聲音,錢二狗翻來覆去的看着那件棉襖,口中啧啧稱奇,“啧啧啧,我的大少爺,您這送禮還有送····舊棉襖的?”
衆人都大笑起來,仿佛身上的病痛在這一刻全都消失不見。
至于貧苦,反正這裡有一個比所有人更貧苦的,他們自然是過得不錯的那種。
“安靜!”
一片喧鬧聲中,藥堂中轉出一個長者,素來溫和的眼中此刻盛滿了怒意。
李安興的眉心皺出刀刻般的紋路,“藥堂之上,何事喧嘩?”
無論是病患還是病患的家人面對醫者之時,總莫名其妙的有一種心虛之感,周圍的人瞬間鳥獸般散去。
錢二狗上前,面上是慣常的溫順和謙卑,“師傅,這個唐家的大少爺非要進咱們藥鋪,攔都攔不住,我正與他說道理呐”。
李安興定定的看了他幾眼,直到年輕的小學徒心虛低頭,才轉向唐樓,“你就在此處等我”。
唐樓嘴唇嗫嚅了幾下,但長者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李安興很快便出來了,他手裡提着藥包,“上次的藥怕是喝完了罷,這回我調整了方子,你且拿回去試試,若是藥不好,再來找我”。
唐樓盯着那幾包藥,瞬間明白這位李伯父的意思。
除了藥,李家無能為力。
不知過了多久,唐樓恭順的垂下頭,“伯父,能不能讓我見三七一面?”
李安興沒說話,隻靜靜的盯着眼前落魄如狗一般的人,将手中的藥包往前送了三分。
拒絕之意,無需多言。
唐樓攥緊手掌,屈辱逼紅他的眼睛,壓彎了他的脊背,他很想有骨氣一點,想大聲的拒絕。
可垂垂老矣的父親還躺在床上,家中的藥罐每日在火上熬煮,藥味卻一日淡過一日,隻有他知道,那藥來來回回的煮過好幾遍,藥材早已失去藥性,煮出來的東西和苦一點的水沒什麼區别。
終究,他佝偻着腰背,伸手接過藥包,“多謝·······”
————
唐阮在家中等了又等,等到太陽歪斜,等到心頭急得發顫也沒看到唐樓的身影。
許是跟着三七哥哥一起去賣東西了。
她如此安慰自己,可美好的願景如泡影一般,風一來,便被吹散了。
垂頭喪氣的唐樓強打起精神,他想沖妹妹露出一個笑,但終究隻是無力的扯了扯嘴角,“沒見到人”。
這樣說,最起碼妹妹心中還能有點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