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阮卻不信,作為治病救人的醫館,李家除了大年三十和初一那日不開,其餘每日都開門迎客,便是夜裡有人敲門,李三七也是立刻起身的。
怎會見不到人?不可能見不到人!
唐阮看着那樣式熟悉的藥包,到底沒再追問,她接過藥包,清洗藥材,然後安靜的看着眼前的藥缽沸騰。
蒸汽彌漫,水霧跟着在眼眶中彌散,視線變得模糊,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卻有源源不斷的藥味鑽進她的鼻中。
和三七哥哥身上的味道是那麼的相似。
唐阮抹了一把臉,她蹭的一下起身。
她要親自去找李三七,要親自去問他為何要避而不見。
她噔噔噔跑了幾步,卻被人擋住去路,唐樓攔住妹妹,“你莫着急,李三七真的不在藥鋪,你去了也沒法子”。
李伯父在李家當家做主,說一不二,他的态度便是李家全家的态度。
若是李三七當真有心幫他,早在外頭喧鬧的時候出現了,至今沒有出現,已經算是表明了态度。
他強忍着心中苦澀,溫言對妹妹笑道,“乖,你在家看着藥爐,哥哥去找找其他的法子”。
爹和娘都交代過,讓他一定要好好保護妹妹,他一個當哥哥的,自然沒有讓妹妹去沖鋒陷陣的道理。
唐樓提上那個灰突突的包裹,轉身便往外頭走去。
唐阮抹了一把眼淚,連忙追上去,無論哥哥怎麼說,今日她一定要見到李三七。
唐樓卻反身将門關上,他不願妹妹去藥鋪,他一個男子尚且受不住那樣的侮辱,更何況從小沒受過任何委屈的妹妹。
兄妹二人正僵持不下,耳邊卻傳來清脆的咚咚咚聲。
有人敲門?
現在還有人敲唐家的大門?
見唐家兄妹二人的眼光同時落在自己身上,門口之人膽怯的退了一步,而後又咬着唇上前,“大少爺,大小姐”。
唐阮還未說什麼,隻見唐樓擺了擺手,“莫要這樣喚我,我可當不起你們李家的少爺”。
來人身穿李家的藥童服飾,隻可能是李家的人。
難不成那李家辱人一次不夠,還要派人上門再來一次?
簡直欺人太甚!
聞言,那藥童臉色都白了,“大少爺千萬别說這樣的話,我們少爺說了,您就是他的親哥哥”。
唐樓冷哼一聲,若是唐家沒有沒落,若是沒有經過今日這一遭,他定是信了此話,可如今·····
他扭頭看向正冒着袅袅煙氣的藥爐,到底沒有再說出什麼難聽的話。
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在這一刻突然懂了往日爹娘耳提面命的人情冷暖,原來這些東西無需人教,隻要經曆一回便什麼都懂了。
唐阮不贊同的推了一把唐樓,她上前一步,“許藥童,您尋到此處所為何事?”
這個藥童她見過多次,是三七哥哥采藥的時候救下的一個可憐孩子,因無家可歸,便被李家留下做個藥童。
小藥童許方窺着唐家兄妹的臉色,壯着膽子複述少爺的話。
“我們少爺說,老爺和太太讓他去城外的大橫山采藥去了,好些日子都回不來,我們少爺還說,您若是想要尋他,定是知道地方的”。
唐阮眼中泛起驚喜,原來哥哥說的話是真的,原來三七哥哥不是避而不見,而是真的不在府上。
唐樓看見了那絲驚喜,心中卻忍不住的歎息,便是那李三七願意幫忙又如何,他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子,還能違背父母的教誨不成?
今日他算是看得透透的,為何李伯父在夜裡送藥,又為何叫那李三七進山采藥,全都是為了避開唐家的這攤渾水。
相濡以沫的夫妻都能淪為分飛燕,相處不錯的‘鄰居’想要明哲保身,又有何錯處?
唐樓默默的垂下眼眸,隻盼着,妹妹莫要太過傷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