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密林中,一個隻着内衫的奇怪之人,甚至還不停地絮絮叨叨說着話,可莫名的,唐阮卻感覺有種安全感圍繞在身邊。
許是因為天色太晚,又或是蛇太可怕,而兩樣都不畏懼的人,就像是夜晚的明燈一樣,慷慨的将自己的光芒贈送給不知方向的旅人。
唐阮握住手中被包裹的沒有一絲毛刺的樹枝,下意識的跟上他的步伐。
陳朗心中一喜,隻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氣,本以為連日在大橫山中奔波是件苦差事,如今看來,倒是天賜的姻緣。
這般想着,他便忍不住賣弄起這兩日新得的學識,“即便被竹葉青咬上一口,也不緻命,不過是腫脹幾日罷了”。
“其實遠遠沒有看上起那麼可怕”,他一面說着,一面悄悄的用力,好讓身後的姑娘能夠省力一些,“有的人也是這樣,聽着名聲不好,實際最是純良不過”。
他放慢腳步,狀似無意的問道,“或許,你聽說過陳家的二公子嗎?”
沒有人回答。
唐阮盯着眼前的藥廬,甚至能聞到若有似無的藥香,可越靠近那裡,她的腳步便越慢,甚至不敢上前。
陳家見身後的少女停下腳步,似在沉思,可好一會子也不見她說話或是動作,難道她沒有聽說過他,沒有聽說過陳家?
即便是鄉土之人,也該聽說過陳家才是。
情急之下,他晃動手中的樹枝,提醒身後的女子,“你連陳家二公子都沒聽過?”
唐阮陡然驚醒,可心中一團亂麻的人如何能聽懂旁人話中蘊含的深意,她下意識的重複從小姨那裡聽來的話。
“據說那位二少爺甚是風流,濫許承諾,把人家小姑娘騙到手之後,卻消失的無影無蹤”。
诽謗!這絕對是在诽謗!
陳朗氣得雙眉倒豎,面上的書生氣頃刻間消失不見,露出了幾分桀骜的本性,他揚高聲音,“那些人都是放····瞎說!陳二少真不是那樣的人”。
真是天大的冤枉。
雖說他素來都頗得小姑娘的喜愛,但是他從來不曾主動哄騙人家姑娘,更不會在得了人家的身子後消失。
簡直比窦娥還要冤。
桀骜的臉上此刻滿滿的都是委屈,那雙濃黑的眉毛此刻微微耷拉着,彷佛被人抛棄的小狗一般。
唐阮奇怪的看着眼前人,莫名察覺到一絲氣急敗壞的味道,“你那麼激動做甚?你認識陳家的二少爺?”
陳家在海甯算是名門,能夠得着陳家的人應該不多,總不會她身邊的人都認識陳家,都跟陳家有關系吧?
被懷疑的眼神盯着,陳朗不自覺的蕭索了肩膀,他遲疑着道,“我·····我,我确實認識陳二少”。
每天都能在鏡子裡看到那位陳二少,甚至與那位陳二少同吃同住,同一個爹娘,同一個哥哥,同一個身軀。
可謊言已經說出口,再改口就變得很難,他搜腸刮肚的想着理由,“以前見過兩面”。
眼前的男子依舊很激動,甚至不自覺的搖晃起二人手中的樹枝,唐阮低頭一看,手中的霞彩紗色澤豔麗,質地輕薄,甚至還在閃着光。
用這種好料子做衣衫,甚至随手用來裹樹枝也不覺得心疼,可見眼前人也是個富貴出身的少爺。
富貴人家相互認識,同階層的人相互幫忙,沒有好稀奇的。
唐阮強打起精神,“是我說錯了,莫怪”。
陳朗忍不住的回首望去,昏暗的林中,少女臉上的疲憊十分明顯,随口的道歉也顯得分外敷衍。
他聽着耳邊的風聲,身後長久的沉默讓靜寂的林中更加空寂,甚至讓人有些心慌。
他垂下眉眼,聲音中的低沉藏不住,“你是不是···很讨厭那位陳家的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