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者恬不知恥,被欺者求告無門。
難道她并非是柴家養的瘦馬,當時對他的種種行徑,其實是普通人抓緊最後一根稻草的垂死掙紮嗎?
他想起當日無論如何拒絕都不曾氣餒的眼睛,又忍不住望向樓下那個倉皇失措的身影。
——仿若獵場上掉進陷阱的幼狐,它睜着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不曾享受過這美好的人世間,就要被獵人狠心扼殺。
隻是想着,就讓人覺得有無邊的怒火在心頭盤旋。
他的下颌線緊繃住僵硬的幅度,“去,查清她的身份”。
“是”,空無一人的房間内頓時吹過一陣風,然後又恢複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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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唐阮隻撿人少的地方跑,隻是衣裙繁瑣不便,行動遠不如那些男子自如。
不多時,護院的身影已經出現在身後,罵罵咧咧的聲音已經清晰可聞。
她咬着牙往前跑,誰料前方的街口被人牢牢堵住,她急忙轉換方向,卻見每一處出口都站滿了人,身上還穿着甲胃。
糟了,耽誤的時間太多,衙門的人也快到了。
唐阮不由得有些絕望,閉着眼往巷子裡鑽,隻是窮巷無路,她隻好停下腳步,握緊手中的匕首。
護院自認來了幫手,又見前方沒了可以逃竄的路,獰笑着靠近,“臭娘們,你以為自己能跑掉嗎?”
三個人形成一個包圍圈将唐阮圍在裡頭,逐漸縮小,步步逼近。
“為了銀錢丢了命不值當”,唐阮背靠在牆壁上,她冷靜的開口道,“我已經殺了一個人,如今也不怕再殺一個”。
中國人的優良傳統,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血賺。
三個護院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嗤笑一聲,從身後掏出一截三尺長的棍子,“我自小學棍法,你若是能在我手下逃走,我保證一步不追”。
唐阮盯着那根棍,謹慎至極,“好,那······”
隻是她的話還未說完,便那根棍攜着風聲敲下,她想躲開,身體卻跟不上大腦的指令。
片刻後,木棍已經重重的落在那隻握着匕首的手臂上。
劇痛襲來,唐阮不由自主的松開了手,再一看去,手腕軟綿綿的垂着,應該是骨折了。
“不過如此”,護院得意一笑,高舉起手,又打算一棍敲下,卻見旁邊的人面上露出恐懼之色。
他回頭一看,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手裡握着一把弓箭,而鋒利的尖正對着自己的後心。
雖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但那書生的身後卻跟着衆多手握刀劍的兵卒。
護院讪笑着松開手中的棍棒,“各位官大哥,這是我們慈府逃跑的小妾,我們正教訓她呢”。
陳霁雙眼含火,不過幾天功夫,自己放出去的人竟被些雜種欺負到如此程度。
他的人,還輪不到這些人欺負。
陳霁沒有說話,隻将指尖微微松開,箭矢直奔剛才握棍的人,尖銳的箭尖橫穿過手腕。
——正是唐阮骨折的地方。
鮮血滴滴落在地上,凄厲的叫聲響起,而後又被旁的護院緊緊捂住了嘴。
在官家面前自然不能動用私刑,但即便這娘們被官府收監,隻要慈家的臉面還在,就絕對落不着好處。
另外兩個護院識相的讓出一條路,臉上挂着謙卑的笑容,“大人莫要動怒,一切都聽您的”。
身前的人肉圍牆散開,有暖陽照在唐阮身上,她微微一愣,逆着光看向來人。
朦胧的視線中,她看見光暈籠罩在那人的身後,仿若是電視劇裡的天使特效那般。
雖然很俗氣,但她的心中突然湧出無限的希望,陳家大少爺當初那麼慷慨大方,應當是對她有意的吧。
好死不如賴活,隻要能活下來,讓她做什麼都願意。
唐阮繞開跪地求饒的幾人,小心翼翼地靠近陳家的麒麟子,她伸出沒有受傷的那隻手,輕輕扯上他的衣袖。
“大少爺,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