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就收下吧。”
他捏了捏繩子,“我丢水裡。”
陸千景和他大眼瞪小眼,她實在看不透江映要做什麼,一邊放不下杜懷月,一邊又心胸開闊得不行,那胸懷真不知比江海寬了多少。
兩個護衛也盡職盡責跟着沈彥啟走了。
天空完全暗下,大船駛入茫茫濃霧。
......
陸千景在江映住的客房前徘徊。
她繞了幾圈,數不清是第幾次在江映門前停下。
怎麼說她也是個正值二八年華的少女,臉皮比混沌的面皮還要薄,前幾天跟蹤沈彥啟,現在又在江映窗前偷窺。
她厭惡地掃了眼地上鬼鬼祟祟的身影。
真是臉都沒了。
身後突然出現另一個人的氣息,她豁然受驚,正要逃走,腳下微微擡起,誰知腦袋突然撞到一塊硬物,兩人皆是一聲悶哼。
她揉着腦袋回頭,轉身江映揉着肩頭,目光不善。
“那個......江大人,咱們能進屋聊嗎?”
江映一聲不吭進去,坐到桌前拿起紙筆,慢條斯理蘸滿墨水,構思片刻落筆灑脫。
陸千景見他沒說不許,坐到另一張案桌前,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她雙手捧着茶杯吹氣,等茶涼了才猶豫着開口。
“江大人,我個不情之請。”
見她語氣難得凝重,江映頭也不擡問道:“什麼事。”
“我之前說自己回陸家,現在我改主意了,我要跟你們去順州,我的意思是你們去哪我就去哪。”
江映寫字的手頓了一下,不一會下筆依舊行雲流水,
“你要去就去,船又不是我開的。”他把寫好的一頁平整放到一邊,又拿出一張新的。
陸千景轉到他桌前,好奇托着腮,“多謝!”
那寫好的一頁字迹未幹、飄逸靈秀,自然而然引人往下細看,她脖子扭了一個角度,細軟的發絲掃過江映耳垂,他忽地彈起耳後滾燙,瞳孔驟縮,語氣裡驚懼傾瀉:
“誰讓你看了!”
“快還給我!”
陸千景吓了一跳,驚愕地看着江映,他手臂被人砍上一刀都沒這麼倉皇。
江映......倉皇?她驚愕愣住,紙被人從手上抽出。
江映手上小心翼翼護着紙張,那面紙薄如蟬翼,光透過紙。
千景飲食,早膳饅頭九個,午膳饅頭九個,晚膳饅頭九個......
陸千景眯着眼,僵着身子緩了片刻:“好啊,江映,我一頓吃九個饅頭,虧你想得出來。”
她尋思着江映是不是氣她攪在沈彥啟身邊,又不能真的把她怎麼樣,一腔憤懑隻能在紙上發洩。
一頓九個饅頭,一天二十七個,這是寫人還是寫豬。
她腦中浮現出一個八尺大漢,氣笑道:
“這樣寫我你至于嗎!你寫我做什麼?”她狐疑地打量江映,正懷疑他失心瘋了,江映轉身從書頁中抽出幾張紙,“你爹前幾次的信。”
陸千景翻看信件,想起在京城碼頭前這兩人說好每到一處就會回信,“你居然真的給他回信。”
江映呼吸稍穩,冷笑道:“既是答應了,豈有不做的道理。”
“那你就這樣騙他?你守信用還是挑着守嗎?”她翻着信件,發現李侍郎很會在信上當個慈父,幾封來信後面都問了“我兒暖乎?飽乎?”
“一頓九個饅頭,撐死算了。”她心想江映究竟是想讓李侍郎放心還是擔心。
江映一臉純良,黑潤的眸底交織着好笑與不可思議的神色,複雜至極:
“我怎麼騙他了?你左手端着一碗右手端着一碗,一邊總有四五個饅頭吧?我說九個有什麼錯,要不然十個?”
陸千景面色爆紅,想起兩碗堆成小山的饅頭,昨天早上她是拿了不少,但那是她準備一整天不出房門,不是一餐!
“那是一天的!”
“陸姑娘就不用解釋了,吃得多又不是壞事。”江映抱着信,眼眸笑得清亮。
“江某曾自诩文才不錯,寫到二小姐飲食卻遲遲無法下筆,可見在下過去自負至極,見識淺薄。”
“真的是一整天。”陸千景哀怨道。
幾行飄逸行書中摻雜略顯工整的幾個字,着實可見執筆人思緒停滞于此,她極其不滿,“你就不會照着尋常女子飯量編一下?”
江映道:“我怎知尋常女子吃多少。”
“你就不能照着杜姑娘來寫?”
“她又不吃。”江映揚着的唇角垮下,陸千景忽地想到杜懷月上了船後身體一直不适,食欲也恹恹的,好不容易才能勉強小貓吃食似的咽下幾口。
腳下一直不停起伏的地面突然一震,船停在碼頭,外頭水手要喝着,
“停兩個時辰,速去速回。”
江映胡亂把信塞進信封,飛速在封面寫上幾個字,撂筆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