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彥啟被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震怒,他怎能冷靜至此,活像早知如此。
心中竄起一股火來。
“謝公子,你能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堂上所有人不由看向楊時,多多少少心裡都有點疙瘩:楊氏乃逼走林姑娘的禍首,楊時雖是謝誠的兒子,但在今天之前,他一直把自己視作楊家人,誰知道内裡是不是也如楊家人一樣,心思歹毒、手段卑劣。
林姑娘十有八九是死了,誰又能說與他毫不相幹。
謝誠聽出了不善之音,忽地掃了沈彥啟一眼,略有不屑:
“沈公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與我兒又有什麼關系,總不能就因為他母親的緣故就疑心他,你要拿總該有點證據。”
沈彥啟曾因幾句流言疑他刺殺世子,現在又無端指責楊時,楊時再如何也是他兒子,涉及生死大事,他也不會任由人攀咬污蔑。
楊時徐徐站直身子,聲色平靜:“沈大人,我要是想難為她,何故從濟芳堂把人救出來,之後你們做的每一步計劃,不都是瞞着我?我能知道些什麼?”
林銘臉部顫動,船夫幾句話把他砸得雙耳嗡鳴,哪裡還聽得進話,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女兒死了,他總要提女兒報仇。
擁擠的廳堂陡然力氣橫生。
他手被青筋暴起,緊握成拳,猛地砸向楊時:“若非你與你娘,我女兒又怎麼會不得不走?”
那一拳從楊時臉龐擦過。
陸千景一手拽過楊時,楊時做好挨上拳頭的準備,此刻詫異睜開眼,“千景?”
林銘錯愕看她,眼中同樣殺意不減:“你護着他做什麼,滾開。”
陸千景把楊時拉到身後,“林大人,您聽我說一句,他曾救過林姑娘,而且林姑娘走後,我一直和他在一起,我能保證,他沒有派人去追林姑娘。”
楊時淡淡哼笑一聲:“千景,你跟他說這個做什麼?沒有人會信你。”
沈彥啟不解:“千景,你這是做什麼?”
陸千景心平氣和,清淩淩看回去:“沈大哥,你回想一下,我們知曉林姑娘身份後,你所作的一切安排都防着楊時,當時你就說過,他不可信。”
沈彥啟面色慘然,他冷靜下來,不久前才發生過的一切清晰印在眼前。
陸千景說得沒錯,他的确小心謹慎防着每一個可疑的人,這些人自然包括當時的阿青。
他曾得意于他未曾遺漏每一個細枝末節,此時此刻,當時的安心化成利箭朝他射來。
他們幾個人,還能有誰?
林銘神色一僵,咬着牙:“你又是他楊家什麼人?即便他什麼都不知道,楊家眼線遍布全城,想要抓人還不簡單?”
陸千景道:“不是他們什麼人,我也不打算替他家做過的惡事争辯,但不是什麼髒水都能随便往他身上潑。”
“你!”
陸千景沒有退讓:“您恐怕不知道,有天晚上,林姑娘險些遭人毒手,當時要不是楊時她早就死了,您既然覺得楊家都不是好人,那一群壞人想要抓回林姑娘,直接捆過來就行,實在犯不着如此拐彎抹角。”
這句話便等同于宣判楊時無措。
林銘最恨這種巧言善辯,是非黑白全憑她一張嘴,半點實據也拿不出。
無論如何,若非楊氏逼婚,他女兒好端端在家中待着,又有豈能遭禍。
他心頭起火,終于拔出劍,如果這女子還要攔着,他照殺不誤。
“誰知道他們怎麼想,你到底讓不讓!”
陸千景道:“林姑娘生死未明,倒不如再等等。”
林銘道:“即便不是這小子,也會是他娘,是他舅舅,謝誠!”他回頭看向知州,“你從前袒護楊氏,我不與你計較,我女兒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殺人償命,你打算怎麼辦?”
謝誠擰着眉頭,沒料到他會朝上官發難,“楊家上下百餘口人的性命還不夠還?”
林銘眉心抽動不止:“他們不是罪魁禍首。”
謝誠不說話。
前廳陷入死寂。
“千景,你這又是何必?你說什麼他們都不會信,”楊時似已精疲力盡,連辯解都不願意,“你幫我做什麼,萬一真的是我呢?”
陸千景一怔,“你說過不是你。”
楊時眼露輕蔑:“陸千景,我跟你說過,我跟你說的全都是騙你的,你别什麼都信。”
忽然,他爆發大笑,“蠢啊,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隻是笑得太慘,任誰都看得出那是一種傷心到極緻的自暴自棄。
他笑得太過瘋狂,笑聲像一把鋒利的刀子,要同什麼人斬斷關系,拼盡全力也要把她推出去、不讓她受一點牽連。
陸千景深吸了一口氣,定定道:“楊時,沒做過就是沒做過。”
林銘怒火噴湧,捏緊劍柄,一劍揮下去。
“阿景!”
陸千景下意識閃身,被強大的力道拽都到一邊。
陸千景愣了愣。
江映不說話,就把她按在懷裡。
江映收回手,“諸位見諒,她是我的妻子,與楊家沒有半點關系,她隻是年紀尚小,不知輕重。”
他早就覺得,陸千景對楊時的在乎超乎尋常。
她要護着楊時,他忍了,心裡再恨也不去攔她。
可她為什麼連劍劈過來都不害怕。
這是連命都不要也要護着那人?
他惡狠狠把人摁到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