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的語氣溫和平淡,陸千景卻像聽到什麼最惡毒的話語。她下意識地蜷起身子,哪怕松軟溫暖的被褥蓋在身上,仍在發抖。
她是氣得發抖,從頭到腳每一存皮膚都壓抑無比。她不歹毒,心腸也不硬,刺傷了人自然而然會不可避免地産生愧疚。
她想過要不就這樣算了,鬧來鬧去也沒意思。
可她偏就最厭惡江映模棱兩可,一個晚上,足夠他把話術想得圓滿。既如此,這些虛情假意的謊話自然也不值得聽。
她一不動,江映猛地壓下來,沒敢真的壓在她身上,身軀和床榻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空間,炙熱的氣息像蠶絲那樣繞着圈,越收越緊,裹得身周全是他的氣息。
江映感受到身下傳來輕微的顫動。
她不舒服了?
他拉開被褥,被子下露出一點白玉一樣的額角,宛如打開裝着明珠的匣子,他松了口氣,還好沒哭。
他慢慢扯下她捂着耳朵的手。
“你聽不聽?”
陸千景猛地抽出手,扯過被子重重把頭蓋住。被子底下傳來她悶悶的聲音。
“我都說我餓了。”
“那先起來吃點東西。”
江映把她從被子裡抱起,女人睡眼惺忪,還沒完全張開眼,癱軟着不得不靠在他半個臂彎裡,雪白中衣懶懶的松開,露出一段鎖骨,皮膚細膩潔白,再往下看不到了,寝衣松松垮垮鼓出一段弧度。
感受着像是懷中人像是抽了骨頭一樣靠着自己,江映猛抽了口氣,他還什麼都沒有做......
冷漠的聲音打斷他。
陸千景盯着床邊矮幾,皺着眉,“放了一早上都冷了。”
床榻旁的矮幾上擺了個食盒,顯然在她睡醒之前就有人去買了早點回來。
她故意找茬,江映像是根本聽不出她用意,修長的手指揭開食盒蓋子,熱騰騰的白氣袅袅升空。他松了口氣,道:“下面用炭火煨着,沒冷。”
說罷,江映端起白瓷盤,送到陸千景面前。
糕點做成各種簡略的花朵形狀,花心皮面稍薄,泛出内陷的顔色,香氣雜糅,清甜誘人。
“也不知道有沒有你喜歡的,所以就都買了點,這是桂花味的。”
江映指着最上面那塊糕點道。
陸千景挑了挑眉,此人的記性明明還行,不可能忘了桂花後面跟着的是什麼。他是以為她尤其喜歡這種口味,還是拐着彎想要試探她?卻看江映神情誠懇,好像真的隻是在探究她喜歡吃什麼。
陸千景頭扭到一邊:“太幹了。”
江映遞來一杯茶水,陸千景漱了漱,水漬殘留在她唇上。
江映視線在那片泛着水光的殷紅上停留片刻,把剩下的半盞茶喝了個幹淨。
陸千景:......
“我說的是早上就吃這個,太幹了。”
她指着那盤應有盡有的糕點,繼續挑刺。
江映沉默着從食盒中取出一碗粥,連同小碟盛的配菜一齊端出,都是一樣偏甜的口味。
陸千景暗暗收回“白粥沒味”的說辭。
其實她一點都不喜歡喝粥,本來還想再挑些别的刺,肚子又真的餓極,手指拈起糕點放到唇邊慢慢吃着。
江映默不作聲看她吃東西,起先他不明白為什麼要把糕點做成各種奇形怪狀,反正再怎麼折騰,不都是面裹着餡,吃到嘴裡都是一個味,當真麻煩又沒意思。
現在他似乎懂了,陸千景小口小口吃着點心,雪白.精巧的糕點把那雙唇映得像花瓣一般,好像唇邊的東西再粗糙一點、厚重一點,都能把那嬌瓣壓折。
“不好吃嗎?”等陸千景吃完,他想起她從前不是這樣。
空氣依然冰冷沉默,陸千景掠了他一眼,開始動手收拾碗筷。
江映看着她把茶杯碗盞拾掇齊整,動作不算娴熟,食盒第一次沒能順利蓋住,他要幫她,陸千景抱着食盒躲開。
他隻能提醒:“大的盤子放下面才好蓋上。”
陸千景不應。
他隻能看她自己搗鼓,不遠處就是她的妝台,上面胭脂首飾随性地擺了一桌。她不喜歡收東西,他仿佛看到她對着一桌子飾品犯難,好像亂一些才有人的溫度氣息。
而不是像他們這一個角落,齊整,卻顯得客氣疏離。
“你還生我氣嗎?”他突然問道。
陸千景擺好最後一個盤子,合上食盒蓋子,道:“不生氣了。”
沒什麼好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