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心有不平,但一想到江映千防萬防,還是防不住杜懷月去見安王,她就樂得不行。
大門威嚴地合上。
木門分成上下兩部分,上部有镂空雕花,用窗棂紙糊着,能透光,裡頭的人能看見門外的人影,反過來卻看不到室内情形;下部則是刻了花團浮雕的實木。
陸千景與趙清如蹲在地上,便從一線縫隙中看到杜懷月正跪在正中。
她一個禮還沒行完,就被安王扶了起來,扶她的手隻是虛虛碰上衣擺,給人的感覺不是虛僞做作,而是克己複禮,無半點狎昵。
“杜姑娘坐吧。”
等杜懷月坐定,安王也回到了主位上,在成堆的書冊後頭揉着眉心,周身圍繞着一股憂國憂民、操勞過度的死寂之氣,好像全天下隻剩他一個頂梁柱。
“不知本王有什麼能為姑娘做些什麼?”安王很是直白,杜懷月卻是不好意思,那抹背影低了低頭,還在猶豫。
趙清如登時仿佛被打蒙了,低聲道:“他瘋了?對她這麼好做什麼?”
陸千景雖知安王為奪取世子位置用盡手段,卻也不覺得他是純粹的惡人,尋常人家争财産尚且鬧得不可開交,遑論皇族。他們自家人殺自家人總比去禍害旁人強。思來想去,道:“他不一直是這樣,管天管地。話說回來,他有那麼多事嗎?宗親不都是享福的?”
趙清如搖頭:“祖父從前都沒他忙。”
裡頭終于又有了動靜,女聲清越。
“我想請王爺給聖上寫一封奏疏。”
門外兩人屏息凝神,聽得心頭忐忑,生怕杜懷月一封奏疏狀告禦前,大寫特寫怎麼被她們兩個戲耍。
趙清如暗恨:“她肯定不會說她自己幹了什麼。”
陸千景額角生疼:“聖上有這麼喜歡她?”
趙清如:“那是自然,那場入宮風波鬧得我們這都聽說了,你在京中不知道嗎?”
陸千景道:“那你可知,當時是誰沖在最前頭攔她進宮?”
“誰?”趙清如不知曉細節,哼哼道,“左不過是些迂腐刻闆的糟老頭,張相公?高相公?”
“江映。”
趙清如猛拍大腿:“豁,真是好彩,他有幾個頭能砍啊,聖上定是煩透他了,怪不得被丢出來查案。”
安王顯然也知曉杜懷月雖無嫔妃之名,卻比任何宮妃都受重視。
“杜姑娘有話要說與陛下,為何不自己寫信?你的信可比我的管用得多。”
杜懷月搖頭:“茲事體大,需要王爺為我正名......臣女......”她聲音漸低,似有害羞,“臣女願入宮侍駕。”
陸千景:!
趙清如:“她也瘋了?”
安王凝眉:“此事還請姑娘三思,若是再引得朝局動蕩,便是本王的罪過了。”
杜懷月沒有猶豫:“還請王爺成全。”
“好吧,本王可以替你上書,不過你也要親筆寫一封信以打消聖上疑慮。此事經本王的手,若杜姑娘來日後悔又不願意進宮了,本王就是欺君了,是要滅族的。”
趙清如聽得心頭絞痛。
杜懷月腰杆挺得筆直,颔首道:“我意已決。”說完,她緩緩站起,動作不如素日平穩,竟是踉跄了一下,心頭卻是安甯許多。過去的一切都不作數了,祖父逗鳥雀般的疼愛、被人踩在腳下的顔面、以及各種有如鬼魅糾纏的恐懼,都将不複存在。
她曾想過隻做女官,可女官有什麼意思,終究要出宮嫁人,鑲金罷了。
倒不如在最靠近權利的後宮試一試,不求能如武呂全掌朝政,隻求能與本朝高後比肩一二。
她本就該如此。
趙清如眉頭亂跳:“太嚣張了,哪有她想做妃子就做妃子的,皇宮是簸箕嗎,什麼都能往裡塞,皇上不要她怎麼辦?逃!”
室内傳出腳步聲,兩人話題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