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還有李貞。
一個趨利避害的人,他靠得住嗎,陸千景想得頭疼,眉梢眼角毫無生氣地耷拉着。
江映不知什麼時候爬上了床,狹長的床榻多出一個人,她習慣性地朝裡縮了縮身子,本想給他騰位置,卻發現她一動,他就停下,不進不退地跪在兩臂之外,像一隻藏在叢林裡的野獸,不動聲色觀察獵物。
她拍了拍身旁,那人就四肢并用飛竄似的爬了過來。不一會,身子被人緊緊纏住,她心裡奇怪,怎麼會有人抱時喜歡把腿一起用上,且不論雅不雅觀,隻說她的重量幾乎全壓在他身上,很舒服嗎?
“你一回李家,他們就建了新園子,修園子也罷了,還請了小半朝廷的人赴宴......他想撇清都沒用了,誰還不知道他收了陸家的錢财。李貞做到這個位置,總會有幾個政敵,他不可能讓人輕易抓住自己把柄。”
陸千景心覺這個理由仍是牽強,不過,李貞實打實的潑皮無賴,足夠讨厭,但好歹是個侍郎,也十分看重仕途,他根基比陸家穩固不少,許會有幾分用處。
這樣的推斷姑且讓她稍稍鎮定,哪怕心頭仍是愁雲堆積,也不至于哭泣到寸步難行。
海棠花朵凋零,變成一顆蔥翠的碧樹。青青還在樹下枯坐,手撐着腦袋,無所事事地看着過往行人。
陸千景遠遠望見這尋常又心安的一幕,終是放下心來。這些時日,她變得非常敏感,看到青青安然無恙就會無盡聯想,在她直覺中,陸家人也是這般好端端的,過着日複一日、平淡如水的日子。
“他們真的沒事了。”江映道。
“嗯,那我就可以回去了。”
“一定要回去嗎?”
“回去,如果陸家沒事,我也會好好的。”陸千景把後半句壓回腹中,如果陸家完了,那她肯定不會獨活。
她觀察江映神色,他好似也在強裝鎮定,他被安王看着,走不開,因此也不再說什麼“一起走”的胡話,一雙眼中幾分不舍,幾分擔憂,她心頭漫上不安,如果他有十分把握又何必擔心。
“小姐!”
驚喜的呼喚讓陸千景腳下微頓,卻不理會,仍朝前走,她沒有貼身丫鬟,從無輕女子會喚她“小姐”。
而身後腳步聲越來越近,似乎她再慢一點,女子就會踩上她腳後跟。女子竟是跑了上來,急促慌亂的呼吸拍在陸千景耳後,女子氣息不穩,語氣卻異常笃定。
“小姐,真的是你。”
陸千景心說認錯了,轉身一看,女子雙頰凹陷,兩隻眼睛快要凹到谷底,而面容的輪廓卻似在哪裡見過。
突如其來的熟悉感讓她萬分驚愕,肝膽好似被人撕開。
女子開口了,徹底坐實她的猜想。
“小姐,我是王蓄娘啊。”
陸千景多麼希望她不認識她。
可她真的是蓄娘,是她在順州最先想要留下來的女子。原本是想讓蓄娘跟在身邊做事,後來卻因要收留的人太多,便一并把她送回陸家,如無意外,她會在源城安安穩穩住上幾年。
蓄娘驟然離開陸家,千裡迢迢過來找她,不消多言,也知道家中出了變故。
一顆心直直往下墜,原本壘起的陸家也能平安無事的期盼,此時此刻,猶被飓風席卷,吹得丁點不剩,自欺欺人的喜悅煙消雲散,心頭一片狼藉。
眼前不受控制地浮出家人驚懼交加、瘦得脫相的臉。
陸千景沒等蓄娘給她當頭一擊,直截了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