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安妮兒突然擡頭望着小叫花,手裡的面包隻啃了一口,“告示是什麼意思?”
她一字一頓地問道,眼裡是純粹的疑惑。
小叫花用衣袖擦了擦嘴,眼神有些搖擺不定,但最終還是回答了,“剛剛來了個王子,帶了一隊士兵,在聖黎街貼尋人啟事。”
迎着安妮兒越來越緊張的目光,小叫花在她心底敲下重重一擊,“上面是你的照片。”
安妮兒張了張嘴,目光呆滞,半晌沒出聲。
小叫花倒也并沒有追問的意思,沒有任何好奇心地坐在地鋪上,開始細心擦拭自己的小皮鞋。
一邊的莉莉絲又靠着角落坐下來,她靠着牆壁,目光平靜地落在一處。
安妮兒焦急地轉過頭,就看見莉莉絲這副沒有生氣的模樣。
到嘴的急躁聲被咽了下去,安妮兒感覺内心安定了一瞬,她循着莉莉絲的目光望去。
不遠處的泥塘裡,一條斷裂的項鍊明晃晃躺在那。
項鍊下墜着的貝殼開了條縫,像沒有歸宿的孤舟,被風吹得搖曳。
“怎麼樣?要回去嗎?”
身後,莉莉絲的聲音響起。
安妮兒回頭望她,她正托着腮,揚着臉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見安妮兒不搭理她,莉莉絲又繼續開口:“隻在外面住了一晚,早飯都要靠小朋友施舍,你應該明白,你沒法獨自在外面生活的。”
空氣陷入靜默,莉莉絲饒有興趣地打量着安妮兒臉部陰影下顫抖的唇。
“大小姐。”莉莉絲彎着眼睛,用溫柔的聲音吐出惡劣的話語。
而當安妮兒隐有預感地望向她時,又會自責地感覺是自己誤解了。
因為那雙眼睛太幹淨了,不論莉莉絲說出什麼話,都讓人感覺她是無心的。
良久後,久到莉莉絲已經有些乏力地彎了筆直的腰,懶懶靠在牆上。
“我可以工作。”
安妮兒陡然擡頭,眼底帶着堅定的信心。
莉莉絲仍是那副雲淡風輕的笑,明明沒做聲,安妮兒偏偏從這溫和的笑容裡看出了嘲諷。
她赤紅了臉,攥緊身側的手,轉身朝巷口走去。
安妮兒仍隻穿着一隻鞋,踩踏聲一實一虛,逐漸湮滅。
“那個姐姐去幹嘛?”
在莉莉絲望着前方發呆的片刻時間裡,小叫花從地鋪另一邊爬了過來。
莉莉絲蓦地閉上了眼,聲音帶了些安撫意味,“沒事,她馬上就回來了。”
-
巷口拐角處就是聖黎街。
安妮兒用麻布鬥篷當作圍巾圍着臉,目光凝在路邊電線杆上貼的一則告示。
白暫整潔的紙張緊密貼合在殘舊的電線杆壁上,顯得突兀又顯眼。
安妮兒下半張臉圈在圍巾裡,隻露出一雙高傲的眼睛,冷冷和告示上的女孩對上了眼。
陽光傾斜,将安妮兒的影子投在告示上,一灰一白交相輝映着。
随着日頭的升高,天空放亮,聖黎街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市井的煙火氣籠罩着聖黎街,安妮兒在街口聽着裡面熱鬧的交談聲。
沒有明确的階級關系,沒有嚴格的恭敬語氣。
莫名的,她靠在那根貼着找她的告示的電線杆上,靜靜地望了良久。
她看着前面幾個圍着攤鋪追逐打鬧的小孩,因為太調皮終于被旁邊的大人打了下後腦勺。
明明表情嚴肅,動作卻一看就很輕。
安妮兒眸光輕輕動了下,她從未被打過。
從前她一旦違抗母親的命令,便隻會被關到房間裡,不會讓她餓着,也不會讓她冷。
母親從不發火,臉上總是帶着柔意,讓人覺得讓她傷心實屬罪惡。
所以每次争執都是她低頭,她妥協。
除了這次。
安妮兒歪了下頭,把腦袋也靠在電線杆上,整個身子都倚着杆子,全然沒了貴族公主的傲氣。
其實她到現在都覺得很不真實,自己竟然真的逃跑了,還在外面巷子裡打地鋪睡了一覺。
安妮兒不由地輕笑出聲,雖然肢體有些乏力,但卻意外的感到心底很輕松。
“小姑娘?你找誰啊?”
安妮兒回頭,看見一個老婦正推着推車走過來。
推車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面包,是她在城堡裡從未見過的樸素款式,但聞起來讓人很有食欲。
老婦背着光,發絲透着光輝,一雙慈祥的眼睛緩緩滑落到安妮兒身側的手上。
漂亮的指節攥着一塊隻啃了一口的黑麥面包,圓潤的指節隐隐帶着碎屑。
一看就是沒幹過活的手,老婦擡頭打量了下安妮兒的穿着,最後落到她露在外面的上半張臉上。
“我來找工作。”安妮兒掩在圍巾下的嘴輕啟,含糊不清,但老婦聽見了。
她看着安妮兒露出的半張瓷白溫潤的皮膚,也并不驚訝,“孩子,不會有人收你工作的。”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