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今越第一個看見那人,率先招呼:“沈教授也在?”
“回來拿個實驗報告,”沈琺未揚了下手裡的東西,掃了一圈屋裡,瞧見蔣智被人制住,似乎明白過來他們在幹什麼,抱着看好戲的心态笑了笑,“這麼熱鬧,管察局的人都來了?這是犯了什麼大罪啊?”
梁季恒說:“抱歉沈教授,這是保密公務。”
“行,理解。”沈琺未笑意不減,先是似有似無看了眼蔣智,目光又在林塑身上流連,“你們繼續。”
蔣智死死盯着沈琺未,但又好像知道沈琺未救不了他,于是随着沈琺未身影的離開,他目光漸漸暗淡下來,最後轉為了麻木。
他一走,管察局的人也緊随其後就把押走了。
丁餘善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也不傻,憑借剛剛那一通話也能猜個大概,連連歎聲,和林塑虞今越打完招呼後,失望地離開。
病房裡就隻剩林塑虞今越和向一泊了。
虞今越還摁着林塑的手,發呆般不知道想什麼。
林塑往外一抽,拔掉輸液針,摁着膠帶棉花,就要起身。
虞今越詫異,一驚之下抓住他衣服,兩眼微睜:“你不繼續輸了?”
“不用,小傷。”現在時間急迫,經不起等,晚一秒不知道有什麼變故,林塑自然不想耽擱,大步往外,“蔣智會被怎麼處理?”
虞今越起身追上去,說:“我這邊會先給上局和他所在處局陳述情況,那邊通知書下來後就得把他送回星都,由上頭的人量刑,咱們就管不到了。”他說着一頓,“但我會為你多争取一點審問時間。”
“好,”林塑沉了下心,聲音誠然,“謝謝。”
出了醫院,林塑一刻不敢耽擱地去監/禁所,審問邬湛。
邬湛不像馬文烨,有實打實的證據證明人有罪,現在他頂多算一個嫌犯,更何況,還有個議員身份壓身,林塑暫時對他做不了什麼,隻有動動嘴,耐心詢問。
但問了一天下來,邬湛都堅稱自己不知道那回事。
“我那天的快遞,明明是寄往臨時中心的文件!”邬湛推搡着桌子,撕破斯文臉皮,滿眼憤怒,“你看不慣我想要料理我,也要找個靠譜的證據來!”
“我說過很多次,你現在在這兒,不是我針對你,是你身上有嫌疑。”林塑無比平靜地說,“事關地下城爆炸案,那麼多條人命,既然你被牽扯進來,就注定了你今天得在這兒。”
“林塑啊林塑,你真的喪盡天良得讓我刮目相看啊!爆炸案的兇手該不會就是你自己吧?!”邬湛想到這一點,自我邏輯融合,陰鸷笑起來,言語犀利怨毒,“我知道了,你才是所謂‘清劣計劃’的始作俑者!”
“你先是把那些人關到地下十層,自己做出一副多麼心系基地的模樣,再把他們放出來用以俘獲人心,又用這個借口殺死威爾查斯,你順理成章成為新的聯合指揮員,真是一舉多得啊!”
“你以為你做得天衣無縫,現在好了,你知道他們技術組解決了設備不問題,你知道你的罪行快要被揭露,所以你又急了,于是找到那個馬什麼,聯合他又演了這麼一出,完美啊上将!”
林塑額角青筋若現,捏緊拳頭,一隻手隐隐發抖,胸口劇烈起伏幾下,倏然笑了。
本來他不該生氣的,本來他不屑于解釋這種蠢笨的誤會的,但是,他心裡疼。
他知道,這不僅是邬湛的想法,不知道北上園的多少人都是這麼想他的。
他的惡毒是客觀的,他的喪盡天良是客觀的,他的自私自利手客觀的。
他好心不需要好報,但至少别太壞。
他不應該在乎别人的評價,可是陳年沉疴已在内心深處根深蒂固,逼迫他不得不去聆聽那些聲音,面對無數的惡語相向、千夫所指。
邬湛朝他說這些的時候,他有那麼一瞬間很想死,像很久很久之前沉溺在很長一段時間的痛苦裡,尋求解脫的感覺。
但很快,他鎮定下來,回到當下,豪不在意地說:“像你這麼說,我用得着把監控帶到容格,給自己留個後患?”
邬湛瘋癫地笑着:“可是你後患現在不是沒了麼?我成為了解決你後患之憂的犧牲者。”
林塑知道這一時半活兒是審不出什麼來了,打算改天再來。他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對着旁邊做記錄的于浩說:“請人來給他做精神鑒定。”
林塑一出去,卻見虞今越就在門口站着,抓着監聽耳機貼耳聽着。
似乎沒料到他出來得這麼快,兩人大眼瞪大眼。
林塑看了看他手裡的東西,幾不可查一皺眉:“你怎麼在這兒?”
虞今越取下來,笑笑,說:“路過來看看不行嗎?”
“機密,是你能聽的麼?”林塑從他手裡奪下耳機,還到旁邊值守巡備員的手中。
知道他是玩笑話,虞今越欠欠兒地說:“再不能聽也聽完了。”
林塑不大想理他,大步往外走。
虞今越扭身追上去,越過向一泊跟在他身旁,說:“蔣智那邊你就不用操心了,到處跑也挺麻煩的,我讓梁季恒幫忙審着,任何情況都會通知你。”虞今越說,“他那個人辦事利索,挺靠得住。”
林塑說:“好,謝謝。”
語氣平靜,聽不出什麼情緒。虞今越眼睛往他臉上瞥,若無其事地問道:“沉默的時候在想什麼?”
“什麼沉默?”
“邬湛對你說完那些,你好久好久都沒說話。”
林塑垂下眼睫眸光晦暗,一言不發,步子快了些。
“你是不是……”虞今越快速追上去,緊緊靠着,小心試探,“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