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林塑一口否定,輕扯唇角,覺得可笑,“我為什麼會不開心。”
“他那麼說你——”
“條理清晰邏輯缜密,”林塑側臉看他,“換做任何人聽了都會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包括你,不是嗎?”
“我沒有。”虞今越否認得幹脆。
林塑對上他定定閃爍的眼睛,頓了兩秒才說:“我才來容格的時候,你對我不就是這種看法?不用隐瞞,我對自己有數,對你們也有數。”
雖然虞今越現在對他可能有所改觀,但這不代表曾經的疑心不存在。
虞今越說:“我不會聽一個嫌疑罪犯對别人的犯罪推理,我需要的是證據。”
“但事實上,我也沒證據證明那些事不是我做的。而且,”林塑稍頓,“我是個怎樣的人,總歸不會影響到你們專組和容格,用不着你操心。”
虞今越沒吱聲。
出了監/禁所,兩人到了封閉馬路邊,等車從地庫出來。
虞今越和林塑并排而站,雙手都揣到衣兜裡,隔着半米的距離,向一泊還是緊緊跟在林塑側後方。
陣風裹着寒意,似刀刮,帶來遠處的車噪聲,在沉默空氣中更為煩躁。
誰都沒再說話。
半天,直到遠處車燈漸近,虞今越才先打破這陣沉默。
“林塑。”他拖長語調,尾調下壓。
林塑轉頭,眯眼打量他,這是一個十分戒備的動作,因為他從來沒聽虞今越完完整整叫自己的名字,而且還叫得這麼沉重,這是第一次。
虞今越見他這模樣,輕笑說:“你這人真挺有意思的。”
“哪兒有意思?”
虞今越想了想,說:“我見過那麼多人,沒有人可以像你這樣,對任何人保持疏離,就連AI也有情感程序。”
尤其是在他們倆有幾次交情的基礎之上,他對林塑沒有惡意,但林塑似乎還是把他劃分在一個遙遠的界限之外,虞今越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無動于衷。
林塑說:“你不如說,我這個人不近人情。”
“是有一點。但我的意思是,”虞今越說,“你很全能很完美,我在你身上看不見任何弱點。”
接送虞今越的黑車已經停到兩人跟前,但虞今越沒動,仍在原地站着,歪頭看着旁邊的人。
林塑不打算說話。
因為他分辨不出,這話這是善意還是别有它意。那些惡言惡語他聽多了聽麻木了,再聽虞今越說這些話,隻覺得恍惚。
他會本能地去懷疑,尤其是剛剛聽過邬湛那一番話後。
虞今越往前兩步,打開車門,作勢進去,但剛要彎腰,他又轉回頭盯着林塑,雙眸裝滿遠處的霓虹彩燈,閃耀又誠摯。
他說:“其實有時候,我覺得上将可以适當有一點弱點。”
“你能說出這種話,”大概是聽出了他的話沒有惡意,林塑撇開眼,神色松動了些,“隻能證明你還不了解我。”
虞今越無奈說:“你也沒給我了解你的機會。”
林塑說:“沒必要。”
虞今越緊聲追問:“真的沒必要嗎?
林塑垂眼,真的沒必要嗎?
這次保管庫出了問題,多虧虞今越,要是出現不符預期的任何一步,今天的事還不知道該怎麼收場。
以後在基地事宜上,他少不了要虞今越幫忙的,或許,可以和他适當搞好關系。
而且,不說昨晚在休息室那一茬兒,單說先前還送的那把刀,虞今越确實把他……當朋友一樣對待。
林塑正想着,接送他的專車已經停到了虞今越的車後面。
他慢步過去,拉開門的時候沉了口氣,又轉過身,和虞今越四目相對,說:“你說得對,不一定沒必要。”
不當朋友,當工具人也可以。
虞今越緩緩笑起來:“那有機會一起吃飯。”
“有機會再說。”
林塑說完,“砰”的一聲快速關上了門,幾秒的時間,他的車就飛出去了。
虞今越遙望那車屁股,心裡升起一股暖意。
強者有弱點并不沖突,正是有弱點,才能凸顯一個人更強。
比起沒有人情味的“機器人”,虞今越覺得有情感波動的“普通人”,或許會更好一點。
真好啊,林塑居然會聽他的。
林塑回到家,洗沐剛完上床,虞今越就給他發來一段視頻。
是蔣智的審問過程。他還沒點開,另一個成像屏就自動彈開,顯示虞今越來電。
林塑猶豫了一下,手指才點上去,虞今越的臉霍然出現在他面前。
他身後背景是深色的床頭,暖黃光源從頭頂灑下,深印眉骨,平添冷峻。
是虞今越自己的家,林塑還不知道他家什麼樣。
“幹什麼?”林塑問。
虞今越笑起來,眉間的冷氣瞬間就散了,他問:“剛給你發的視頻見了嗎?”
“見了。”林塑說,“謝謝。”
說完他就要挂,卻不想虞今越像是知道他要做什麼,忙出聲:“你先看完,有什麼疑問可以當場問我。”
林塑彷徨了幾秒,默應了他,然後點開審訊視頻。
像是知道事情敗露,在梁季恒第一次問蔣智同謀有誰時,他直接将邬湛的名字脫口而出。
梁季恒反反複複問了幾遍,蔣智給出的答案從未動搖,堅定得連林塑都覺得過于詭異。
如果真的是邬湛,總體邏輯上倒是說得通,但細究還是有不少漏洞。
比如蔣智協助邬湛的動機是什麼。
可隻要梁季恒一問他這個問題,他就開始胡說八扯,把話題引到自己将迎來的處罰上面,偶爾逼急了他也隻是說一句看不慣專組的人所以才想看他們“狗咬狗”。
這借口太過離譜,但他偏偏一口咬定就是這個理由,管察局也拿他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