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松乘卻沒說話,沉默地盯着那名不速之客的眼睛,又慢慢滑到了那人握着金色折扇的手。
“讓這位公子進來。”他示意停下,又道:“關門。”
“……”
手下皆是一愣,彼此交換了眼神,都明白了全大人的意思,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來。
這種孤傲貴氣,懵懂無畏又意氣風發的小公子,就像羔羊誤闖進了狼窩,大人還沒嘗過呢。
待那神秘客進了門,最靠近門邊的手下剛要關門,卻忽然有人握住了門欄,力道死緊。
于老闆頂着紅腫的面龐探出頭來,把那人吓了一跳,驚叫了一聲。又怕擾了全大人興緻,遂探出身抵住門,把掌櫃攔在了門外,低罵道:“老于頭?你他娘的還敢來這兒,還沒被我們打夠?”
于老闆被扇腫了臉,此時口唇發木,急得話都說的含糊:“大人,剛才進去的那位公子呢?快放他出來。”
“你聽不懂人話是吧?”那手下罵道:“滾遠點,别逼我再掌你的嘴。”
“不可!!”于老闆急道:“那可是你們萬萬碰不得的人!”
“有誰是我們碰不得的?”那人冷笑一聲,道:“看他那身打扮,撐死就是個富商之子,被大人看上是他的榮幸,還……”
于老闆腫得口齒不清,急道:“那是他怕他父親發現,喬裝打扮……!”
“嚷嚷什麼嚷嚷什麼?話都說不清,大人在裡頭呢,存心找不痛快是吧。”手下捏着于老闆衣領,擡手就要打:“老于頭,我看你這戲樓是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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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要借酒嗎?”
“本大人這裡有的是。”全松乘低笑起來,聲音沙啞:“你想怎麼喝都行。”
雕花閣細碎的燭火映亮神秘客的身側,明暗交替:“好。”
……
聞钰微微蹙眉。
這場荒唐鬧劇仍在繼續。
聞钰自知這趟回京之路會異常艱難。父親被殺,全家流放,他帶着病重的母親,跨過千裡的山,走過萬裡的路,返回噩夢般的京城,隻為保住他僅剩唯一親人的命。
他想,縱有淩雲志,既陷入了這泥潭,便不可能全身而退。即使殺了這一屋子的武官,豁出性命,也要将郎中平安帶回母親身旁。
熱酒的霧氣模糊了視線,仿若再無清明。
忽然,視線之内。
一隻漂亮的手,滑過他的腕部,白玉般骨節分明的指尖碰到掌心,拿過了他手中燒沸的酒壺。
那人拿過那壺熱酒,徑直朝那全大人走去。
下一秒,嘩啦一聲。
那壺滾燙的、猶如沸水般的熱酒,皆數倒在了全松乘的褲-裆上。
主座之上,白汽四散,霧氣騰騰,甚至能聽到衣服面料遇熱驟縮時的倒牙聲響。
閣外,于老闆心急如焚,不肯松手,苦苦哀求:“大人,聽我老頭一句勸,那是你們萬萬不能招惹的人!那可是洛府家的小侯……!”
話沒說完,雕花閣内忽然傳來一聲哀嚎慘叫。
那慘叫聲震耳欲聾,凄烈無比,由于過于驚駭,甚至就連樓下唱戲的角兒也停了聲。
賓客們也安靜下來。
摘仙樓内,
噤聲一片。
……
“狀元郎治不了你的病,洛郎中有一偏方。”
折扇下的小侯爺垂下眼簾,像是愠的冒火,咬牙輕笑:“現在還漲不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