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有何動機?萬人之上的九五之尊,看小侯爺不順眼,擡一擡手指的功夫,項上人頭便骨碌落地,即使罰他幾十廷杖,也足夠他落個半身不遂,犯得着費心費力暗箭傷人?
洛千俞暗罵,隻顧着想其他仇人,竟把最近的仇家忽略了。
上一次和丞相馬車偶遇,他和樓銜下車行禮,對方太過人模狗樣,導緻他淡忘了就在前些日子,全松乘還在摘仙樓放了狠話,嘶吼着丞相大人定不會放過他,這筆賬遲早會清算!
原來所謂“算賬”,是在這兒等着他呢。
馬屁股上一支明晃晃的弩箭,隻要小侯爺稍微将這事鬧大,亦或是告訴侯爺,順藤摸瓜就能尋到線索。看來蔺京煙并不在意小侯爺是否知道是他,也不在意是否會上升到黨争,兩邊新仇舊怨,如今倒是遮掩都懶得遮掩了。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蔺丞相,你連裝都不裝了。
今有聞钰出手救了他,若下一次聞钰不在,沒了原書中的“貼身侍衛”護他周全,小侯爺真的還能安然無恙,再次脫身麼?
就在思忖之時,洛十府忽然眉頭一皺,眼神淩戾起來,銳利如炬,低聲道:“阿兄,湯池有人。”
洛千俞心中一驚,怔愣間,還未及回應,洛十府已從袖中擲出一枚飛镖,“嗖”的一聲,直入湯池。
霎時間,湯池内水花驟然炸起,碎珠四濺,一道黑影破水而出,如驟影般朝着遠處疾掠而去。
洛十府眸光驟冷,腳下一點,身形如電,如離弦之箭般追了上去。
一切隻發生在刹那之間。
洛千俞挪動腳步,剛欲緊随其後,卻覺腳底發軟,這才發現方才那股困意并非空穴來風……而是愈來愈沉,讓人無從察覺,以至放松警惕,回過神發現時早已動彈不得,任人擺布。
洛十府腰間未配刀,袖中飛镖接連射出,每一枚都精準無比,直逼那黑影的要害。
然而那黑衣人身法詭異,每每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飛镖,甚至反手擲出一把細碎的粉末,随風飄散。
洛千俞心頭一緊,暗道不好,恐怕那就是方才讓自己産生困意的源頭!
可那粉末無色無味,落入水中後,竟緩緩溢出一絲淡淡的香氣。
離得不近,那似有若無的香氣入鼻,依舊讓洛千俞感到一陣眩暈,四肢比方才愈發無力。他咬了咬牙,強打精神,加快腳步,一腳踹上了門。
他身後是那黑影的唯一的出路。
“阿兄,小心!”洛十府在後面急聲提醒,然而為時已晚。那黑影忽然一個轉身,袖中甩出一根細長的絲帶,纏住了洛千俞的腳踝。洛千俞本就因那暗香而神志恍惚,一時不察,竟被那絲帶向前一帶,整個人跌倒在地。
黑影見狀,輕笑一聲,剛勒緊手腕,忽然肩頭一痛,一枚飛镖已深深嵌入他的血肉。
那人悶哼一聲,身形微微一滞,鮮血順着傷口滴落,恰好落在洛千俞的眉心。
洛千俞隻覺額間一熱,混散于水汽之中,未察覺是血。
洛十府見狀,眼中怒火更盛,手中飛镖接連射出,逼得那黑影不得松了絲帶,奪門而出,全力逃竄。
洛十府正要再追,卻見那黑影已躍上高牆,轉眼間消失在樓閣之上。
少年捏緊手心。
旋即轉身,快步走到洛千俞身旁,蹲下身将小侯爺扶起,急切道:“阿兄,你沒事吧?”
洛千俞勉強睜開眼,搖了搖頭,音色有些發虛:“無礙,隻是那香氣……怎麼有些古怪。”
洛十府皺了皺眉,伸手探了探洛千俞的脈搏,确認他并無大礙後,才稍稍松了口氣。他擡頭看了看四周,高聲喊道:“還不來人!湯池有刺客!”
不多時,府中的下人侍衛紛紛趕來,一進湯池,隻看到滿地池水,一片狼藉。小侯爺身邊還有點點血迹,頓時吓得三魂七魄全飛,眼前一黑,踉跄站定。
洛十府簡單交代了幾句,便讓他們去追捕那賊人。待衆人散去,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兄長身上。
洛千俞此時被點了穴位,隻是着香太久,稍稍恢複些精神便很快就散了。隻是眉間那滴血迹依舊醒目,宛如一滴朱砂。
他喚了聲:“阿兄?”
懷中人并無回應。
洛十府伸手,指腹輕輕抹去那滴朱砂,剛欲俯下身。
一隻胖鳥緩緩落在了小侯爺肩頭。
擡起腦袋,煽動翅膀,朝他啾啾了兩下。
超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