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漪坐在樹下整理着從人間帶回來的一些小玩意,看着滿滿的一布袋脆梨,按捺不住地摸了一個出來咬了幾口,感慨道:“人間的梨子跟我在無幻之境裡種出來的梨子就是不一樣,這裡的梨子又大又甜。”
睢羲看了一眼濯漪,解釋道:“那是因為無幻之境裡不适合人類的種植技術,而且這裡的土壤也不适合植物生長。”
濯漪從布袋裡取了一隻梨子往衣服上擦了幾下,起身遞給了靠在樹上的睢羲,笑着說:“你嘗嘗?”
睢羲興緻缺缺地說:“我并不是很想吃。”
濯漪收斂了笑容,無奈地撇了撇嘴,然後她拿着梨子爬到了樹上。
“怎麼了?感覺你不太高興的樣子。”
濯漪湊到睢羲身旁,用冰涼的梨子貼了貼他的臉頰,然後用小刀将梨子分開,“少吃一點?這個梨子可甜了,不吃的話太可惜了。”
“沒事,隻是有些乏了。”說完,睢羲伸手接過了濯漪遞過來的梨。
濯漪開心地笑了起來,擡手招來從人間帶回來的發鍊,仔細地編進睢羲的長發之中。
自濯漪有意識以來,經常能夠看到睢羲端坐在這棵巨樹之上,他沉默着,明明無所不能,卻像是一塊等待在原地的巨石,戾氣在他的周身旋轉着,陪他看着日升月滅,潮漲潮落,風吹、雨打甚至是時間都不能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隻能積攢成他雙眸中的雪與霜。
濯漪經常坐在樹下看着睢羲,看着他垂直地面的長發,被風吹出小小的卷兒。
後來,她也會爬到樹上,隻不過不會離他太近,一是覺得有些冒犯,二是她不敢。
濯漪辮累了便靠在睢羲的後背上,意識逐漸模糊,感覺到身體陡然騰空的瞬間,立刻驚醒,睜開了雙眸。
睢羲長臂一伸,将濯漪攬進了懷中,“做夢了。”
濯漪惬意地伸了個腰,在睢羲的懷中找了一個舒适的位置,熟悉的氣息和溫暖的懷抱勾出了她的懶意,“沒有,隻是睡着了。”
無幻之境内鮮少有白天黑夜,天空永遠都是昏黃混沌的,碩大的太陽半垂不落地墜在地平線上,像是自然規律遺忘了時間,一切都是無序無常的。
睢羲抱緊了濯漪,低頭在她的臉頰和脖頸處留下了幾個親吻,“困了就回樹洞裡去睡。”
濯漪縮着肩膀偏頭躲過,瞌睡被趕跑了大半,笑着說:“好癢啊。”
睢羲沒再繼續,他抱着濯漪靠在了樹幹上,讓她能夠睡得更舒服一些。
濯漪閉着眼睛在睢羲的懷中待了片刻,随後迎着後者詫異的目光起身,“我剛剛想了幾種可能。”
“什麼?”
“你總不能因為我吃太多而生氣。”濯漪環着睢羲的脖頸,手指輕柔地撓着他的後頸,“是不是因為我用戾氣救助了那幾隻妖怪?”
睢羲伸手将别了一下濯漪的碎發,“為何要在意我的情緒?”
濯漪訝然,輕聲說:“不在意你的話,我還要在意誰?我不想你不開心,雖然戾氣不滅,修羅不死,但是我也會想将來有一天你會不會離開。”
睢羲伸手将濯漪按進了懷中,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濯濯,你思慮得過多了,我不會離開的。”
“我以後也不會随便給别人戾氣了。”
天光熹微,冷風平地而起。
姜蕪的意識逐漸清醒,她合着雙眸回味着方才的夢境,片刻後她裹着氅衣坐了起來,施法點燃了熄滅的火堆,企圖模拟出夢中的溫度。
“你醒了,昨夜睡得還好?”
姜蕪一動,霧沅便清醒了過來,他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寂滿和小花精,擡眸對姜蕪說:“我們今日一路向南,夜晚在丹穴山過夜,第二日再東行兩千多裡便能到達令丘山。”
“颙鳥先不急,先去炎火之山的不燼木林處斬殺火鼠。”姜蕪起身抻個懶腰,“這沙地睡得太不舒服了,時辰還早,我再回樹屋睡回。”
“姜蕪,你的故事還沒說。”
姜蕪微笑,她轉身看着霧沅,正準備開口說什麼,商扶庭和沈确便從巨樹上躍了下來。
“時間緊迫,我們要盡快趕路。”
姜蕪挑眉,伸手理了一下有些淩亂的長發,“總歸要給我些時間梳洗吧,再說還有人沒醒呢。”
商扶庭垂眸避開姜蕪的視線,“就一盞茶的時間。”
姜蕪勾唇,“足夠了。”
姜蕪離開樹屋的時候帶下來了兩隻香囊,她用食指勾着上面的線繩,“驅妖香,帶在身上才不會給我們招惹麻煩,兩個金丹期的修士在大荒内可是行走的大補之物。”
沈确有些詫異地看着姜蕪,随後接過了那兩隻香囊,同商扶庭一起挂在了腰間。
今日清晨,商扶庭曾經找沈确談過姜蕪的事情,希望她能暫且放下對修羅的芥蒂,以大局為重,當前的重中之重是找到聖物修複無幻之境。
沈确對此并沒有太多的意見,隻是有些擔心商扶庭,畢竟他與修羅是血仇。
姜蕪今日換了件輕薄的衣裳,中衣是流光溢彩的鲛人織绡,繡紋繁冗的霭色外袍外依舊披着孟極皮毛做成的氅衣,長發用一支玉簪在腦後簡單地一挽。
商扶庭看着手中的牛皮地圖,規劃着今日的路線,“炎火之山自此往西北二千七百裡,禦劍飛行半日可抵達,不過要跨越若水,且中途我們需要休息幾個時辰,我和沈确的修為不足以支撐太久的禦劍。”
姜蕪看了一眼寂滿和霧沅,“其實他們都能化作原型載飛,隻要......”
商扶庭開口打斷了姜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