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蕪緩緩得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捧着茶杯沉默不語。
商扶庭看了姜蕪一眼,随後對霧沅說:“到時候你可以繼續封閉我的五感六識,讓我來對付睢羲。”
姜蕪當即否定商扶庭的這個想法,“在沒有搞清楚你身上的秘密之前,不要随意地使用這個辦法,除非你想被一點一點的擠占身體,成為一個孤魂野鬼。”
寂滿驚道:“是啊,你身上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突然出現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霧沅不動聲色地看了姜蕪一眼,不知曉後者的這番阻止是真心在意商扶庭,還是另有所圖,畢竟睢羲如果真的追随着他們來到了荊州,在姜蕪戾氣被封的前提下,封印商扶庭的五感六識便是最好的破局之法,此法雖然詭異,但是對商扶庭來說并無甚太大傷害。
沈确見衆人神情低迷,便開口說:“與其在這裡杞人憂天,對未來的事情發愁,我們不如快速弄清楚現下的局面,如果可以到時候利用鬼族人來抵抗修羅也是一個辦法,不是嗎?”
商扶庭摸了摸手上的納戒,決心将自身的情況寫于心中送回長衡山,希望師尊和師叔們給予一個答案。
“事情要一件一件的來,我明日便去找蕭三公子借避火瓶,隻要借到避火瓶,我們便可以離開這裡,那些假設與擔憂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姜蕪笑着捋了捋眉心,“我們本就是為避火瓶而來的,蕭家的事情與我們無關,隻要别再旁生事端。但此間有鬼族人,還是小心謹慎為妙,最起碼在我們摸清楚他們殺人的規律之前。”
寂滿訝然,他張開手指貼上了霧沅的胸口,“殺人還要規律?看來他們隻是想要心,随便一個心髒不就可以嗎?”
衆人陷入沉默,直到夜深才各自散去。
姜蕪沿着廊庭往房間内走着,手杖伴随着雨聲富有規律地落在地上。
商扶庭跟在姜蕪身後,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你有事找我?”
姜蕪停下腳步,等着商扶庭跟上來。
商扶庭抿了一下雙唇,從納戒中将天書取了出來,支支吾吾地問道:“這個該怎麼用?”
姜蕪伸手覆在白玉書筒上,磅礴金色神力從其中溢出,在昏暗的雨幕中照亮了兩人的臉。
“平時如何修行,便如何用。将這些神力吸納于身體,然後慢慢分解,化為己用。”
商扶庭看着漂浮在白玉書筒四周的金色神力,嘗試着取了一點來吸入内府之中,一股刺痛感順着經脈如同小刀一般,進入了内府之中。
商扶庭蹙眉,輕哼出聲。
姜蕪問道:“很痛吧,忍一忍。”
“當初……”商扶庭咬牙忍痛,“當初師祖也是這般忍耐過來的吧?”
姜蕪搖了搖頭,笑着說:“我并不知曉,我同他雖然是至交好友,但時至今日我才發覺,我并不了解他,看來我們也沒有到無話不談的地步。”
商扶庭訝然,“我以為你同師祖的感情會很好,畢竟你們結伴遊曆了名山大川,入南疆斬鬼王,将妖族逼退至大荒,還封印了無幻之境,我以為你們的情誼無人能比。”
姜蕪摩擦着掌中的手杖,“你想太多了,段懷野是聖人,随天命降生,他要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一帆風順的。”說完,她從袖袋中取出了斬魄劍遞給了商扶庭。
“這是斬魄劍,能對鬼族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你應該能用得到。”
商扶庭伸手接過斬魄劍,面上露出一絲痛苦,從他拜入山門開始,越迦柯便一直處于閉關的狀态,偶爾出關也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樣,但是他會給師弟師妹們講很多天南地北的趣事。
商扶庭隻見過越迦柯一次,是在他十歲那年的除夕夜上。
越迦柯被衆多弟子圍住,他看到商扶庭後卻招手示意上前來,然後塞給了他一個紅色小包裹,裡面裝着可觀的壓歲錢。
“扶庭,既然太初劍認你做主,便要好好修行,不可荒廢。”
姜蕪不知此時該同商扶庭說些什麼,索性轉身進了房間。
商扶庭攥緊了手中的斬魄劍,随後又無可奈可地合上了雙眸。
姜蕪聽着商扶庭的腳步聲逐漸遠離,随後朝着内間走去,她伸手脫下自己的衣裳,卸力般地躺在了床上。
在姜蕪的眼裡,四周一片空洞,睜開眼睛與合上眼睛的區别不大,她擡手将别發的白玉簪取下,撈在手中輕輕地把玩着,謀劃着如何找其全部的天書供商扶庭修行,并寄希望于其中還有破局之法。
夜越深,雨越大。
姜蕪聽着淅淅瀝瀝的雨聲,覺得自己像是泡在了水中,她起身赤腳踩到了腳榻上,側耳傾聽着窗外廊庭上的動靜。
咕噜……咕噜……咕噜……
姜蕪眉心攏起,指尖凝聚出一簇戾氣,剛要擡手打出去,卻被人攥住了手腕。
姜蕪一驚,沒想到自己會被這種聲東擊西的小把戲欺騙,她翻轉手腕,掙脫而出,擡腿橫掃,趁來者的注意力都用了抵抗她的進攻時,将指尖的戾氣彈出。
來人收手,卻因身體失控直接坐在的床榻上。
“據我來荊州蕭家不過一日光景,便這麼按捺不住來試探我兩次嗎?”
來人擡眸,目光沉沉地看着姜蕪,随即伸手将她扯了過來鎖在懷中。
姜蕪雙眸一眯,無心亂中的長劍彈出,她反手搭在了來者的脖頸上,“誰派你來的?有何目的?”
血珠順着劍身滴落在姜蕪的手上、身上。
姜蕪嗅了嗅空氣中的血腥味,被潮意洗滌過後仍舊夾雜着一絲幹燥刺鼻的餘燼之息。
姜蕪松了手,無心亂頓時消散在空中,她有些慌亂得凝聚戾氣,修複着那道傷口。
溫熱的氣息湊過來時,姜蕪驚得瑟縮一下,柔軟的雙唇吻上了她的雙眸,舌尖撥動着她纖長的睫毛。
姜蕪捉着來者的衣裳,從襟口處探入,指腹撫摸着心口未愈之傷的邊緣。
濡濕的雙唇離開了她的雙眸,轉而吻在她的額頭和臉頰上,一下一下地輕啄在她的鼻尖和唇峰處。
姜蕪伸手扯住來人的長發,冰涼的發鍊從她的指縫中流出,像一條蛇纏在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上。
“你要做何事?”姜蕪輕哼了一聲,氣息有些不穩,“說我違背了誓言,讓我做出分道揚镳的選擇,現下又來撩撥我,把這個東西取出去!”
姜蕪抓過來者的手,按在胸前釘着的噬魂骨釘上。
來人垂眸,他揭開姜蕪的衣襟,白皙的皮膚在靠近心口的位置有一圈紮眼泛紅的地方,像是絕頂瓷器上的一個豁口,一支白色的骨釘埋在其中,絲絲縷縷的黑色戾氣不斷地從其中冒出,又帶着一絲詭異的美麗。
微涼帶着潮意的指尖圍繞着骨釘按壓。
指尖挑去溢出來的血絲,整個手掌都覆了上去,不輕不重得按揉着。
姜蕪倒吸了一口涼氣,她按住那隻手,“你是冒雨來的嗎?這麼久了,手為何還這麼涼?”
姜蕪見他不語,伸手摸索着點了點他的鼻梁,“來都來了,為何不講話……嗯?”
姜蕪剛要收回手指,卻被咬住,潮熱的氣息噴在她的指骨上,堅硬的牙齒隔着薄薄的皮肉磨着骨頭。
姜蕪有些惱火,起身欲走。
“不生氣嗎?”
姜蕪那顆惴惴不安的心,在聽到熟悉的聲音後安定了下來。
“知道我生氣還不把這根骨頭取出去!”
來者沉默着,面上神情陰晴不定,片刻後才說:“還不行,你不願意将顒鳥精火引出來,隻能用噬魂骨釘一同封印,否則日日灼燒下去,你的經脈會損傷大半,逐漸虛弱至無法抵抗精火,最終被燒成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