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巧嗎?”
姜蕪端起面前的茶杯,臉上浮現出一份揶揄的笑容。
沈确問道:“巧?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蕭舒延也是同我這麼說的。”姜蕪感歎道,“權力真是讓人心馳神往,前仆後繼。”
“之前你說蕭三公子同鬼族有往來,會不會蕭大公子也同其他人有來往?”說完,沈确看了一眼姜蕪,又看了一眼剛好從外趕回來的霧沅和寂滿。
“你們在談論何事?”
沈确簡單地将事情從頭至尾叙述了一遍。
霧沅開口道:“不,蕭無禍身側也有妖族的存在,我雖然與那妖怪交過手,但是未曾察覺出它是哪路妖怪。”
姜蕪抿了一口茶水,“我并沒有察覺到荊州城内有修羅的存在。”
商扶庭長歎了一口氣,有些左右為難,避火瓶固然重要,但是荊州也不能落在鬼族的掌控之下。
“我們要如何?”
姜蕪說:“都幫,但是也都不幫。”
沈确問道:“何意?”
“表面上,幫蕭無禍是因為避火瓶,幫蕭舒延是因為我的眼睛。”姜蕪說,“實際上,我們可以幫蕭高瞻。”
沈确蹙眉,“幫蕭高瞻?為何?他似乎對荊州城城主之位無意。”
“等等!”寂滿捶了捶自己的腦袋,強迫自己快想,然後擡眸看着姜蕪質問道,“為何我們要表面上幫蕭舒延,而不是實際上幫蕭舒延。接觸下來,蕭高瞻就是個草包枕頭,幫他沒用處的。姜蕪,你是不是知道什麼?而且在瞞着我們?還有你去了蕭舒延那裡,回來衣裳便換了,你們做了什麼事?!需要換衣裳!”
商扶庭這才發覺姜蕪換了身衣裳,不再是清早出門時穿的那件黑色長袍,而且是一件藍紫色的繡着向陽花的外袍,中衣是件淺色的高領對襟,襯得她溫婉又明媚,像是春日的太陽。
“我喜歡漂亮衣服,而且有很多,換衣服不過是揮揮手的功夫,有何問題?”姜蕪氣定神閑地說,“我隻是覺得蕭舒延過于的急功近切,你們想他分明是當時修為第一人,卻怕自己繼承城主之位名不正言不順,不覺得他可疑嗎?而且他為何要對我毫無保留?就不能說一半留一半嗎?我同他又不慎熟悉,而蕭高瞻隻是無奈之舉。”
沈确點了點頭,“也是,而且蕭三公子曾說他同蕭二公子是猖/妓之子。以這種身份繼位,怕是難以服衆。”
寂滿抓着姜蕪的話不放,“你就不能對我們說一半留一半嗎?”
“猖/妓之子可能隻是一個貶低人的詞,未必事實便是如此。”姜蕪臉上笑意不減,“我們是一條船上的螞蚱,船翻了,大家都得死,我又何必如此做,但凡我保留的都是沒必要說的,我又不會害你們。”
寂滿想起螭吻同他說的話,心裡又急又氣。
商扶庭開口道:“寂滿,你最近真的很奇怪。”
寂滿神情詫異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随後憤憤地起身,“姜蕪。”
姜蕪問道:“嗯?有心事跟我說?”
寂滿低着頭往涼亭外走去,“你跟我出來一下。”
霧沅立刻出聲警告道:“寂滿。”
寂滿抿緊了雙唇,“我知道了,我心裡有數。”
商扶庭見二人出門,擡眸看向霧沅,“調查的如何?”
霧沅如實說:“昨日死去的下人身上并無法術痕迹,也沒有掙紮痕迹,一擊被人掏出了心髒。”
商扶庭蹙眉,“同白面書生一樣,莫非挖心的有好幾人?”
姜蕪她用無心亂化了手杖,步履緩慢地跟着寂滿向外走去。
寂滿走出小院,在院門口等了姜蕪片刻,見她出來之後,才怒氣沖沖地上前扯着她的手腕往一旁的石子路上走去。
姜蕪跟着走了片刻,随後便聞到了一陣馥郁的花香,她雖然看不見,但是感覺像是站在了花圃前,面前有着成片的火紅色薔薇花,枝葉繁茂,花瓣奪目。
“你有什麼心事要同我說?連霧沅也要避開?”
寂滿随手掐了幾朵薔薇花在指尖蹂躏着,花汁沾滿了他的手指,但是心中依舊不解氣,支吾了片刻不知道該從何開口。
姜蕪見狀也不催促,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等着。
“你知道我是一條蛟龍吧。”寂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終于說服自己正視姜蕪,“我距離化龍隻有一步之遙。”
姜蕪颔首,“我知道,然後呢?如果你是因為化龍一事而找我,我隻能很抱歉的說,我并不知曉。”
寂滿垂下了腦袋,嚅嗫道:“不,你知道,我九哥說你知道。”
姜蕪無奈地笑了笑,“你九哥跟你說何事了?讓你這麼笃定?”
寂滿搓了搓手指,将殘花扔至一旁,語無倫次地說:“我九哥說......我九哥說......隻要你喜歡我,我很快就能化龍......我九哥說有一大妖逃出了大荒,在并州自立為王,聯合羽族欺壓長靈族,預備讨伐我父親,我化龍也隻是為了鎮壓大荒,但是這麼多年我不學無術,修為沒有長進,相傳蛟化龍需要褪皮三次,我才褪了一次皮......”
姜蕪緩緩地收斂了臉上的笑容,“你們在算計我?”
寂滿大驚,急忙解釋道:“我們絕對沒有算計你,隻是事态緊急,那盤踞于并州的大妖至此都無人摸清楚它的底細,如果是放在平常,我肯定是會勤加修煉的。”
姜蕪複爾重新笑了起來,“可是我對你這種小孩并不感興趣,如何助你化龍?”
寂滿抿了抿雙唇,他擡眸殷切地看着姜蕪,“你就稍微假裝一下,我好歹也是玉樹臨風,長相英俊,喜歡我也不差的。”
姜蕪清了清嗓子,低聲威脅道:“螭吻隻是說讓我喜歡你便可以嗎?他沒說過别的嗎?再者,這種事情很容易出意外的,比如不等你化龍,睢羲便會殺了你。”
寂滿面上空白了一瞬,逐漸變得驚恐,“我們......我們悄悄地行不行?隻要幫我化龍,我什麼條件都會答應你的,以後你就是我大荒妖族的恩人。”
姜蕪搖了搖頭,“你太天真了。”
“化龍還有一個法子。”
寂滿聞聲向石子路的另一頭看去,隻見蕭舒延一身黑衣面無表情地走了過來。
寂滿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他看了姜蕪一眼,不知道面前的這個凡人到底聽到了多少他們之間的談話内容。
蕭舒延說:“雍州有一地喚做天門,你若是能躍過去,即便是你現下隻褪下一層皮,也能在瞬間化龍,隻不過這其中的磨難重重,既有天雷也有地火,一不甚還有灰飛煙滅的可能。”
寂滿驚得瞪大了雙眸,也顧不得方才的顧慮,轉頭看向了姜蕪,“他說的可是真的?”
姜蕪說:“一般鯉魚精才會采用躍天門的方式化龍,你若是想試試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蕭舒延繼續道:“雍州河津,大禹治水時鑿山開門,一裡馀寬,黃河自其中流下,兩岸難通車馬,每逢春季,便有黃河鯉魚逆流而上,過天門者便可化身成龍。難道你不想靠自身努力化龍嗎?要依靠一個女子?”
寂滿點了點頭,一掃臉上的愁雲,“怎麼可能!我可是堂堂男子漢!這可比要求姜蕪喜歡我簡單多了,我現下就去找霧沅商量對策。”說完,他便踏着歡快的步伐往小院跑去。
蕭舒延看着寂滿走遠,垂眸看着姜蕪說道:“他們對你也太過于放肆。”
“誰都有疾病亂投醫的時候。”姜蕪轉身面前花香最馥郁的方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摸索着伸出手預備摘一朵,“這裡是哪種花?”
蕭舒延伸手摘了一簇薔薇,他托起姜蕪的手,把薔薇花放在了她的手心中。
“薔薇。”
姜蕪在指尖撚着薔薇的綠莖,低頭聞了聞花香,“花色呢?是什麼顔色的?”
蕭舒延不語,隻是伸手托在了姜蕪的後頸,低頭貼上了她的額頭。
“嗯?”
像是一滴水珠落入了無邊無際的黑色湖泊之中,随着蕩起的漣漪,像是浸入筆洗的色彩,頓時變得五彩斑斓起來,暗綠色的葉子托着粉紅色嬌俏的薔薇,花朵簇擁在一起,小巧的花瓣層層疊疊的舒展着,陽光鍍在上面如同蜜蠟一般,昨日的雨水從花瓣上滴落,燦燦生輝。
姜蕪故作遺憾地說:“原來不是紅色的啊。”
蕭舒延取過姜蕪指尖的薔薇花,别在了她的耳畔,“好看。”
姜蕪問道:“花好看?”
蕭舒延低笑一聲,他垂眸看着姜蕪,趁機啄了一下她的雙唇。
姜蕪面露嫌棄,她後退了半步,“你倒是一點不挑,都不問問我挑不挑。你這樣,傷勢會差一些嗎?”
蕭高瞻拿着一堆賬本走來,“哥,原來你在這裡,我剛才還在找你。”
蕭舒延轉身看向蕭高瞻,“何事?”
姜蕪見狀伸手取下了耳畔的薔薇花,準備轉身往小院走去。
蕭舒延伸手拉住了姜蕪,“跟我回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