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高瞻看了姜蕪一眼并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訝,反而是将手中的賬本遞給了蕭舒延,佯裝自己沒有看到姜蕪,“這是管事讓我給你的,這幾日府内的開銷,他說讓你過目。”
“我知曉了。”
姜蕪過耳不過心地聽着二人的談話,手裡捏着薔薇花,輕輕地靠在蕭舒延的後背上。
蕭舒延察覺,尋到姜蕪垂在一旁的手攏進掌心捏了捏。
“還有其他事情嗎?”
蕭高瞻微微一愣,“沒了,我就是給你送個賬本。送到了,我便走了。”說完,他探頭看了姜蕪一眼,可惜被蕭舒延擋得嚴嚴實實的,隻好讪讪地離開了。
蕭舒延看着姜蕪手中的薔薇花,“為何摘下來了?”
姜蕪笑着說:“本想着回去來着,但是你說要我跟你去吃飯,我便留下來了。”
蕭舒延伸手揉了揉姜蕪的頭發,笑而不語。
“這個季節居然能在荊州吃到柔魚。”
蕭舒延看了姜蕪一眼,多挑了幾塊柔魚放在了她的碗中。
姜蕪端着碗,用勺子慢吞吞地吃着飯,糙米同青豌豆蒸在一起,米香混合了豌豆的清香,柔魚鮮嫩又彈牙。
姜蕪雖然吃得慢,但是每一口都非常的滿足。
蕭舒延見姜蕪的飯碗見底,開口問道:“菌湯要喝嗎?”
“要。”
蕭舒延起身盛了一碗菌湯,用勺子喂給姜蕪喝。
“好喝,你不吃飯嗎?”
姜蕪後知後覺地發現蕭舒延動筷子的次數很少,幾乎都在給她夾菜。
“我不餓。”
姜蕪撇了撇嘴,“不合胃口嗎?”說完,她拿起筷子,挑了一塊柔魚,在碗沿處瀝幹湯汁,然後朝向了蕭舒延。
“現下跟從前不一樣,不吃飯真的會餓。快吃,我感覺要掉了。”姜蕪伸出手虛托着,“你還沒回答我呢,你這樣傷勢會差一些嗎?不會加重嗎?”
蕭舒延低頭的動作一頓,“吃了你的柔魚,必須要回答你的問題嗎?”
姜蕪有些無奈地一笑,“也不是必須了,每次吃飯都是我一個人吃,你能吃些東西,我也會很高興,至于問題什麼的,你不願意回答,我能有什麼辦法呢?不回答便不回答吧。”
蕭舒延垂眸,快速咬走了筷子上的柔魚,“還可以,但是不及自己的身體。還有我看過你與五行道宗簽訂的血契,而且你同睢羲分道揚镳了。同他分道揚镳也好,要不因為血契的原因,若是見了他,你總是難受得厲害。”
姜蕪抿緊了雙唇,心中五味雜陳,片刻後她長舒了一口氣,笑着說:“吃飯吃飯。”
姜蕪時常因為情緒太多而煩惱,也因為睢羲不懂而感到委屈。修羅依靠戾氣天生地長,與天同壽,日月齊輝,而制造出繁冗感情的人族于其不過蜉蝣一瞬,在漫長和無止盡的生命中,感情不過是不起眼的小事,無趣又耗精力。
姜蕪覺得自己從前的所作所為就足夠睢羲苦惱的,其餘的感情無法感同身受又如何,不理解又如何,隻需要在她憂愁的時候,遞上一塊熱毛巾,幫她擦擦臉上的灰塵便夠了。
但是即便是如此強大的修羅,也有油盡燈枯的時候。
姜蕪放下碗筷,轉身鑽進了蕭舒延的懷中。
“怎麼?”
姜蕪咬住嘴唇,忍住了想要脫口而出想要回家的話,片刻後才說:“困了,最近做夢總能聽到車輪聲,一直睡不好。”
蕭舒延聞聲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去睡吧,點心一會再吃。”
“你先吃飯,我就是想和你待近一些。”
蕭舒延伸手把姜蕪抱到了腿上,讓她能夠靠得更舒适一些。
姜蕪吸了吸鼻子,輕聲說:“你就慶幸我眼睛看不見吧。”
“沒有區别的,都是我。”
“不一樣的。”
寂滿神情高昂地沖回了小院,他在自己的房間裡胡亂收拾了一通,背着小包袱走了出來,“霧沅,我有事出去一段時間。”
霧沅聞聲從房間内走了出去,“去哪?”
寂滿頭也不回地說:“去雍州,我要去河津躍天門化龍。”
霧沅眉心一攏,厲聲道:“回來!為何又提起化龍一事?而且還要去躍天門?”
寂滿扭頭看了霧沅一眼,随後又倒退着走了回來,“你這麼一說,我倒是反應過來了,天門都是鯉魚精躍的,我一條黑蛟躍過天門真的能化龍嗎?”
霧沅追問道:“誰同你說躍天門能化龍的?”
寂滿面上一熱,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他支支吾吾地說:“就……就是蕭舒延……我是不是被他給騙了啊,他一個凡人怎麼會知曉躍天門一事?”
霧沅面色凝重,“你遇到蕭舒延了?他為何會提起天門一事?”
寂滿眼睛亂飄着,最終在霧沅的施壓下将事情全盤托出。
霧沅神情震驚地看着寂滿,“螭吻大人真這麼說的?隻需要姜蕪喜歡你?”
商扶庭聽完了全程,忍不住插嘴問道:“這是什麼說法?修羅還能助人修為大增?為何單單是姜蕪?”
寂滿說:“我不知道。”
沈确也說:“好奇怪啊。”
商扶庭說:“寂滿兄弟,你放心。若是事情真的如同你九哥所說,五行道宗定不會坐視不理的,而且一路上你也幫了我們不少,我們更不會棄你于不顧。并州邊界便是無幻之境的入口,化龍一事非同小可,等我們拿到避火瓶便一同前往雍州河津,有人為你護法,也算是多一層保障。”
寂滿偏過頭,不忿地說:“我九哥怎麼可能騙人。化龍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情,如果有其他途徑不更好?而且距離我第一次蛻皮已經過了近千年的時間,第二次遲遲不來,天門我是無論如何都要去試的!”
霧沅頓時反應了過來,他告誡道:“阿滿,螭吻大人所說之事勿要再提起,當心性命不保,睢羲會殺了你的。”
寂滿神情不耐煩地說:“我知道了,不會再提了,我又不傻,能不知道嗎?讓姜蕪喜歡我本就是铤而走險的一件事情,而且這種事情講究個你情我願,姜蕪要是願意,他也管不着是不是……”
寂滿迅速反應了過來,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面色绯紅,“不提了,我再也不提了。”
沈确見狀同商扶庭對視了一眼,一頭霧水地說:“你們真的好奇怪啊。”
未時末飄來了一朵烏雲,細密的小雨又沒完沒了地下了起來,天光暗得很快,不過申時末便需要在房内點燈。
蕭舒延點了燈,在燈下翻看着賬本,姜蕪躺在他的腿上,百無聊賴地勾着他的發飾。
“百衢又有什麼計劃,讓你附身一個修士,還不能随意使用戾氣,不覺得憋屈嗎?”
蕭舒延将打結的發飾從姜蕪手上取了下來,目不轉睛地盯着賬本,仔細看完以後才翻過一頁。
“沒什麼。”
姜蕪複爾又去扯蕭舒延的衣帶,“所以說是我不能知曉的事情嗎?神神秘秘的。”
蕭舒延說:“真的沒什麼。”
姜蕪靜等了片刻,“賬本好看嗎?”
蕭舒延說:“不算難看,管事記錄得非常詳細。”
“那……蕭舒延是死是活?”
“死了。”
姜蕪起身笑着說:“你别看賬本了,我同你商量個事情如何?”
蕭舒延把賬本合起放在一旁,他伸手把姜蕪抱至腿上,“什麼事?”
姜蕪像之前一般環着蕭舒延的脖頸,軟聲道:“等荊州府的事情結束後你便回無幻之境,等我幫五行道宗的人收集完聖物,我便回去了,到時候我會一直陪着你的,你也要陪着我,我們再也不分開,我之前不是也出去玩了好久才回去?這次你還當我出去玩,好不好?我不在的這段時日,會日日同你報平安的。”
蕭舒延垂眸,“為何我不能以蕭舒延的身份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