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蕪抿唇,手指撓了撓蕭舒延的後頸,“你也說了,這具身體不好用,不如自己的。本來傷勢便已經很重了,為何還要再受這苦?”
蕭舒延把姜蕪攬進懷中,埋入她的頸窩中輕輕地蹭着,“好,平平安安,平安歸來。”
【小院 霧沅房間】
“請進。”
霧沅有些詫異地看着推門而入的商扶庭,“關于近日的事情是有想問我嗎?”
商扶庭颔首,“其實我想問你在妖界有關于‘心’的作用。”
霧沅請商扶庭入座,“你是想知道會因為各種原因會被挖心是嗎?其實很簡單。”
商扶庭蹙眉,“怎樣個簡單法?”
霧沅回道:“樂趣,有殘暴的妖怪以挖心為樂;裹腹,很多妖怪會覺得人心與人腦是最好吃的東西;藥用,有人原型不太美麗的妖怪,會剝人皮繪制美麗皮囊穿在自己身上,但終究不是自己的皮膚,需要吞食人心來保持青春不朽。”
“妖怪修煉千年法力無邊,為何需要穿戴一副假皮囊,美麗樣貌不能幻化嗎?”商扶庭說,“我隻知曉豬心具有安心養神,鎮驚懼之效,尤其是與黃豆一起炖時效果更佳。卻沒想到……”
霧沅勾唇,擡手給商扶庭倒了一杯熱茶,“人類之于千年大妖,如同豬狗家畜之于人類。”
商扶庭說:“話雖這麼說沒錯,但是聽起來讓人不悅。”
霧沅輕笑,“人心的藥用價值除了這些還有很多,有些禁術上是藥引……”
霧沅話音一頓,神情立刻凝重,他迅速起身往外走去,“商公子,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
蕭蔚提着燈獨自一人在小道上走着,未尋人撐傘,晶瑩剔透的雨珠落在她身上,恍若一層薄薄的月輝。
霧沅悄無聲息地落在蕭蔚的身後。
蕭蔚腳步一頓,立刻停了下來,她轉身看向霧沅,微微欠身,媚态橫生,“霧沅大人。”
霧沅眉心一攏,“無論你待在蕭無禍身邊是何居心,但人妖有别,葬禮來得都是天南海北的修士,你切記要小心。修行不易,莫要做一些自毀之事。”
蕭蔚莞爾,“多謝大人提醒,上次大人放我一馬,我還未曾好好感謝。”
霧沅說:“不必了,我們都是同族,在外互相幫助是應該的。但是,蕭無禍他知曉你是妖怪嗎?”
蕭蔚臉上有些落寞,她搖了搖頭,“不知曉,他以為我就是一個落魄之人。”
霧沅問道:“你又是為何要留在他身邊?還委身于他。”
蕭蔚擡眸看向霧沅,眼中流落出一絲驚慌,“不是的,不是霧沅大人想得那般,三郎他人很好的,對我有救命之恩,我留在他身邊是為了報答他,若是三郎不嫌棄我,我便不回大荒了。”
“癡兒,既然你心中已有決定,我便不再多嘴了,你好自為之。”說完,霧沅無奈地搖了搖頭,随即憑空消失在了原地。
蕭舒延一手打着傘,另一隻手時不時地去糾正姜蕪手中偏離範圍的燈籠,“為何你總要回去?”
“嗯?”姜蕪笑着說,“我不回去怎麼遊說他們讓你名正言順地成為門主?”
蕭舒延無奈地歎了口氣,默不作聲地向前走着。
姜蕪歡歡喜喜地上前挽住蕭舒延的手臂,“現下後悔也晚了。”
蕭舒延問道:“他們有因為那件事情……為難你嗎?”
姜蕪面上閃過一絲慌亂,随即她粉飾太平,笑着搖了搖頭,“沒有,還說呢,幹嘛要跟他們說那些?”
蕭舒延站定,伸手拉住姜蕪,雙眸盯着她看了片刻,然後将她按在了自己的懷中,“是我魯莽了,若是他們因此疏遠你,或者是辜負你,我便有理由殺了他們,沒有了他們,你便能回來了。”
姜蕪垂眸,蹭進蕭舒延的外袍中,“本來就是我的錯,你那麼做我們理虧。”
“到了。”
“那我就先進去了,你也快些回去。”
姜蕪說着便要跑出傘下,卻被蕭舒延一把拉了回來。
蕭舒延将傘送到姜蕪的手中,“還在落雨,拿着傘。”
“送來送去的,好沒意思啊。”姜蕪會心一笑,“我眼睛看不見,你直接送我進去吧。”
蕭舒延勾唇,颔首應了下來。
姜蕪站在廊庭下聽着蕭舒延的腳步漸行漸遠,逐漸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她伸手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臉,開口道:“看夠了嗎?”
一隻紫黑色的蝴蝶飛進廊庭,倏地幻化出人形。
霧沅斬釘截鐵道:“蕭舒延便是睢羲。”
姜蕪說:“你不是也知曉蕭蔚便是九尾狐嗎?”
“我隐瞞的原因可以解釋。”霧沅蹙眉,“你同睢羲,你們之間如今?”
“恨也好,愛也罷。”姜蕪抄起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潮濕的雨氣,她下颌微擡,整個人有些矜傲,“現下最主要的是解決我身上的事情,隻要戾氣能回來,一切都能迎刃而解。所以,我必須依附着他,利用着他,哄騙着他幫我把身上的噬魂骨釘取出來。”
霧沅說:“你在騙他?”
姜蕪殷紅的雙唇勾起一個冷淡的容,“對,我在騙他。千百萬年的相知相伴,我最了解他了,也知曉怎麼騙他顯得更情深意切,不會被他察覺。”
霧沅說:“對于他來說,你不覺得有些殘忍嗎?而且如此做,你心裡不會有愧嗎?畢竟……”
“愧?”姜蕪輕笑一聲,“霧沅,我恨他又怎會對他有愧。”
霧沅蹙眉,有些不解地問道:“我不理解人類的感情,但你們之間如此,真的隻是因為段懷野的死嗎?”
姜蕪不語,隻是靜靜地立在原地。
霧沅看着她,感受着時間在周身流逝,它們圍繞于姜蕪周身,将她隔離開來,顯得格外的蕭索。
蕭舒延走出院子便看到蕭蔚站在不遠處手中提着燈,她一身白衣站在雨中,笑吟吟地看着他,恍若畫中仙。
蕭蔚欠身,“大公子晚好。”
蕭舒延應了一聲,目不轉睛地從她身側有過。
蕭蔚轉身,開口道:“蕭大公子是來看望姜女郎的嗎?我還是第一次見蕭大公子對一位女子這麼上心呢。”
蕭舒延想起之前種種,腳步一頓轉身問道:“如何?”
蕭蔚擡手掩唇,“隻是想問問蕭大公子,心上人和權力,您更想要哪一個?”
蕭舒延挑眉,聲色平緩,無喜無怒,“無禍呢?心上人……不對,你算不得他的心上人,女人和權力,他想選哪一個?不過,這看起來顯而易見不是嗎?”
蕭蔚面上笑意不減,“所以大公子是承認姜女郎是您的心上人了嗎?”
蕭舒延默不作聲地看着蕭蔚。
蕭蔚見狀上前幾步,輕聲威脅,“這樣便證明,我們可以對姜女郎為所欲為了嗎?包括但不限于欺辱她、折磨她,甚至是殺了她。”
蕭蔚像是一條毒蛇,在蕭舒延吐着猩紅的信子。
蕭舒延輕笑一聲,“我現下便可以殺了你,父親生前告誡我們要相親相愛,勿要手足相殘,畢竟他是過來人。我可以不對無禍出手,但是你不一定。”
蕭蔚絲毫不懼,“我賤命一條,不怕死的。”
“賤命一條?不怕死?那是因為你還未感受過死亡的滋味。”
蕭舒延手指微擡,一條骨鞭從他的袖口中飛出,迅速纏上了蕭蔚的脖頸,一點一點地收緊,看着她的面容因為呼吸的逐漸緊促而變得不那麼美麗。
蕭蔚蹙眉,她想要擡手掐訣卻被蕭舒延壓制,隻能無力地掙紮起來,她感覺到自己的雙腳逐漸離地,眼前白花花的一片。
蕭舒延在最後關頭收回了骨鞭,他看着伏在地上大口呼吸的蕭蔚,神情略帶惋惜,“真狼狽啊。”
蕭蔚反應過來時蕭舒延已經離開了,前後漆黑的小路上隻有她和一盞燃至一半的燈。
蕭蔚撫了撫自己的脖頸,輕輕地笑了,“大公子,不知你心心念念的姜女郎知不知曉你之前的所作所為,會不會因此疏遠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