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類似于拿網球拍的姿勢,她先前發過微博上了熱搜,他的好友瞿放還曾拿着手機在他面前念叨過清純、喜歡、理想型等字樣。
那時,他瞥過一眼,隻當是她有吸粉需求而已。
如今,這計使到他身上,看來對他也有所求。
果然。
眼前的少女潤了潤櫻紅唇瓣,如照片裡那般,唇角拉彎到一個甜美嬌俏的完美弧度。
随後,一腳翹起,上半身微微朝他傾斜。
不知這次轉兩百萬夠不夠解她所需。
這是蕭硯丞在少女開口前,最後一個置身事外的合理想法,然而——
“謝謝老公~”
“那你現在可以讓我先睡一覺嗎?”
蕭硯丞頓住,向來冷峻自持的面容被少女這句大膽的言語打破,一縷難以描述的複雜情緒,紛化糅雜在灰褐眸底。
借着窗外升起的薄暖日光,他重新打量着她。
以一種成人的角度。
他自認在名利場遇見過太多漂亮女人。
她們待他總是含羞帶怯,故作矜持,想法卻全都壓在心裡。但,像宋暮阮這樣驕縱率直,把大膽心思表露出來的。
還是頭一個。
是他不懂現在的零零後,還是他的太太擅長把學習能力實踐到夫妻生活裡。
雖然,二十一歲的末尾,的确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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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内的假山噴泉咕噜咕噜,時間如淌泉,有聲滑過。
宋暮阮被他看得笑容僵硬,深知蕭硯丞能創立蕭氏不容易,肯定是位嚴苛的上司。
但,不知道他竟這麼摳門!
明明是他氣得她一晚沒睡,而現在他這個罪魁禍首卻還在猶豫讓不讓她補覺。
區區一個助理實習生而已,她又擔不了什麼大梁。有她無她,哪會耽擱什麼重要工作?
花蕊絲般鬈翹的長睫眨了一下,又一下。
時間又淌過幾秒,宋暮阮動了動四肢,站直身子,決定保障自己身為下屬的合法權益。
于是。
她支起細嫩的食指尖,輕輕戳了戳他的胳膊。
男人巋然不動。
複又戳了一下,俏皮指尖倏地被一把反捏住。
宋暮阮嬌軀一怔。
難為情地掙了掙,那人卻拿捏得更緊。
這黏着她手指的掌心微熱,根本不像他眉眼裡外顯的冷隽。
她掀起眼睫,瞥見他眸底的深沉。
恰如大型貓科動物捕捉到目标獵物那般,散着薄亮的磷光。
“!”
她眼皮跳了下。
他沒被馴服。
依然是那頭昂藏斂鋒的唐突雪豹。
昨日的中國好上司都是……僞善的面具!
宋暮阮咬了咬兩瓣桃花似的粉唇,正欲抛棄良好修養,瞪他一眼時,一道涼薄得熟悉的嗓聲灌入她耳——
“蕭太太年紀尚小,加之自幼豢養在溫香金閣裡,初入社會,對世界和性具有好奇心,很正常。”
“我是你的先生,當作你的引導者與負責人。既然你想,我也不是不可以。”
頓了頓,他薄唇繼續翕動。
“但,比起晚上去公館,我更建議在你家。”
“決定好了,給我答案。”
一番話說得誠懇又赤忱,宋暮阮字字都知曉怎麼寫,但往耳朵裡一湊,越發覺得這幾個句子的理歪了。
哪有獵物蠢得上趕着讓豹子吃的道理?
她撅起櫻粉色的唇瓣想要解釋,對方抿緊的薄唇又啟開,淡淡補充一句。
“當然,你不用擔心,元秘書那邊,我會妥善安排好。”
這話,考慮得萬分周全。
身為女方,她的确挑不出丁點錯誤。
隻不過……這誤會好像挺大的。
宋暮阮索性也不掙紮了,故意把眸子睜得圓圓的,試圖用她這雙引以為傲的純淨明眸以證她清白。
“不是,那個蕭先生,你誤會了。”
“我的意思是補個覺。”
探見他瞳底的存疑,她挺起傲人的胸脯,修長纖細的雙腿也順勢合攏,左手舉高過頭頂,毛絨外套裹着嬌小的她,活像一隻豎起長耳絕不屈就的忠貞小白兔。
“蕭先生,我發誓我真的隻是想我一個人單純地在卧室裡補覺。”
“如果有假,我就……”把自個兒奉獻給命運之神的滾筒洗衣機裡。
話未說完,男人便撤了力。
宋暮阮如釋重負地揉着指尖,還不忘睨了眼他領口的紐扣。
聽班長說,古闆的老男人床上姿勢也總是一成不變,女方沒有任何愉悅體驗。
……她才不想和蕭硯丞同床呢!
他這人,看起來就玩不出什麼新鮮花樣。
還晚上?誰說行房事還分時間?
啧,那要不要再給豹子先生您看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咯?
果然。
隻有年輕的、熱血沸騰的、潮流百變的小狼狗,才最适合她!
等等——
宋暮阮忽而擡起腦袋。
一雙明眸含起薄淺的幽怨,愈發的水光潋滟,明熠動人。
“什麼叫如果我想,也不是不可以?”
“蕭先生,你這話好像很不情願的樣子?”
“我是長得醜了,還是身材差了?”
“哪點不配上你的床?”
聽到這連串抛來的質問,男人的唇角剛松弛放平,又蓦地緊繃起。
她這是在欲拒還迎?
思忖了一秒,蕭硯丞翕動薄唇。
出離在唇邊的嗓聲,縱着他生平從未有過的耐心。
“剛才我誤認為蕭太太是想與我歡好。”
“……”
到底是個什麼陳舊又古闆的人?
竟然會用歡好代替上床這兩個現代化的字?
宋暮阮雙手環在胸前,随着起伏的氣息,搭在手臂外側的透明指甲也透着星星點點的啞澤。
一波一波的,宛如她此刻心裡翻湧的細微委屈。
“别模糊重點。”
“蕭硯丞,那你說說我為什麼不配與你歡好?”
蕭硯丞輕笑。
像如此這般被直呼大名質問的,還是他少時摔了幾個古董花瓶被蔺民琛罰跪的那日。
看來當年港媒曝光宋家千金恃寵而驕,性子太難伺候,并沒有誇大其詞。
今日,算是親自領教到了。
宋家千金果真嬌貴蠻橫,不容任何人。
特别是男人,拂她的薄面,否認她的魅力。
思緒至此,他眉梢隐約透着冷。
或許在她的眼裡,他就該像去年宴會上的那些男人,得處處主動讨好端酒送點心,依着她的意,衆星捧月地侍奉着。
一瞬明白她突然而來的委屈,蕭硯丞踱近半步。
聲線盡量放緩,試着同她平等地表達想法。
“宋小姐,我隻是認為歡好這件事,無關于合約夫妻分内職責。”
他喚她宋小姐?
這陡生的新稱呼如嫩芽撓刺到她的心。
宋暮阮抿了抿唇,一雙亮眼壓住不樂意,卻又擠出閃閃又熠熠的光來凝視着他,暗自期望他給她一個滿分答案。
“那你認為與什麼有關?”
男人迎光的灰褐瞳眸遷起柔色。
他唇弧放平,傾落在熹微晨光裡的嗓聲氤出沉靜與肅真。
“隻與喜歡有關。”
室内,一時寂靜無聲。
少女兩片眼眸像似懸在春夜裡的月亮,拂過的那絲迷惘困惑,如霧氣輕飄飄的,讓人生出可以可親可近的錯覺。
轉瞬,困惑即逝。
她的兩片月亮眸子掀擡,複又撕開那薄霧,絲絲縷縷的清離傲慢從骨子裡散漾出來——
“诶,蕭硯丞,那你為什麼不來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