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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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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住。

像剛上了發條似的絕版洋娃娃,仰擡鵝頸的動作稍許緩慢。

視線再度落到他身上。

路口,一輛電瓶車烏拉沖駛而來,自後照亮了蕭硯丞的臉。

逆光裡,她根本辨不清他的眸色。

“砰——砰!”

兩隻黑圓小輪毂輪番碾過井蓋。

蕭硯丞眼疾手快側過身,擋住少女。

井蓋上的小水灘,隻濺了他一褲腳。

宋暮阮後退一步,忙不疊撇清責任:

“不是我叫你擋的,拒不賠付你的褲子!”

小沒良心的。

蕭硯丞徑自被氣笑了。

從西褲口袋裡拿出疊得闆正的墨藍灰真絲方巾。

頓了下,又放回去。

宋暮阮看着他的謎之操作,忍不住問:“你不擦一下?”

蕭硯丞摸了摸峻拔的鼻尖。

觸過方巾的指尖殘留着一抹淡淡的蟹腿菇味道。

眼前不自覺浮現兩瓣嫣紅似花的嬌唇。

“中午看太太吃飯,我很有食欲。”

所以?

宋暮阮眉間一跳,總覺得不是什麼好事。

果然——

“從明天開始,太太作為宋助理,工作内容需得增加一項。”

“什麼?”

今天她連放個會議資料的都漏洞百出。

現在這資本家又來增加她的工作量?

“每天下午選定好餐廳。”

“下班後,與我共進晚餐。”

宋暮阮:“?”

下意識拒絕。

“不要!”

誰知,那萬惡資本家不依不饒。

“既然已經被你認定為頭婚搭子,我不介意在你定義的屬性裡,再增加一種——”

“晚飯搭子。”

不是吧?

要她每天都和他吃飯?

宋暮阮蔫了。

越發覺得身披的這件黑衣就是眼前這位豹子先生的捕獵網。

一網打盡她們這些弱小可憐的底層動物後,還專程跑到網前來,親自賞個甜頭。

“蕭生,我的助理期現在隻剩八天。”

蕭硯丞薄唇輕張。

陳述平鋪的語氣裡,浸了幾分暗夜造勢的不容置喙。

“我記得太太給我的那份課程活動方案書裡寫着的是十二天。”

“但時至今日,小宋老師一節課也沒上。”

論精打細算,誰能比得過資本家?!

宋暮阮兩眼凝瞧着他,指尖順時針攪着他的大衣。

“……我覺得以蕭生的學習能力,完全可以把十二課時壓縮到兩課時。”

蕭硯丞掣了下薄唇。

“小宋老師,如你今日所見,我很忙的。”

“當然,小宋老師可以利用周末時間補課。”

宋暮阮:“……”

周一到周五天天見不夠,還得加上周六周日?

算是見識到了什麼資本家的醜惡嘴臉。

八天後,她看見蕭氏大樓也要繞着走!

他繼續說道:

“按之前的語言老師課時費計算,時薪八百,一晚買斷五千。”

“行!”

錢多不壓身。

宋暮阮一口答應。

“我們是每天用完晚餐,就開始上課?”

蕭硯丞颔首。

“介于小宋老師的特殊身份,我打算買斷你二十四小時。”

嬌軀在那寬大的衣服裡顫了顫,她湊近一小步,指尖捏着他柔軟的衣袖。

“蕭生……蕭大總裁,我不要這受寵若驚的特殊待遇。”

“畢竟您這麼一個高大帥氣出手闊綽的千億總裁,和一位漂亮可愛單純聰慧的小仙女不分晝夜厮混一起,我怕有損風評,你說對吧?”

蕭硯丞哂笑,并未出聲。

隻是唇弧往上扯彎一瞬。

“請問那位漂亮可愛單純聰慧的小仙女,是怕損我的風評還是她的?”

宋暮阮谄媚的笑容凍住,迅速答道:

“當然是您的呀,還有蕭氏的。”

才不是。

統統都是她的!

蕭硯丞居高臨下睨着她。

一雙灰褐眸轉幽轉濃,像落了層不透光的黑膜。

投注到少女嬌顔的視線,也是朦胧的。

“請轉告那位小仙女,就說——”

“蕭某向來不懼風評。”

宋暮阮撅高了嫣紅唇瓣,咻的下甩開他的衣袖。

羽白長靴踏在樹蔭大道上,噔噔噔的,幾步就拉開了數十米距離。

老男人,當然不懼風評喽!

她還是個年輕小仙女,當然得在遇見真愛之前,得維護好清純可愛人設。

哼,他就是想破壞她的好名聲!

“壞男人。”

“一肚子壞水的老男人!”

說着,宋暮阮驟時停步。

回過頭,那位又老又壞的男人竟還在原地。

站立的身姿都未動半分。

就連眸光也還是朦胧的。

隔着數米的距離,穿過黑暗,徑直黏着她的臉。

宋暮阮錯開視線,粉腮微微發燙。

咬了咬唇瓣,腥味闊溢,疼感随着血絲從舌尖,順着食管,沉到胃裡。

微微的,發酸發脹。

她動了動尖圓的靴尖。

下一秒,又撥轉嬌軀,哒哒哒跑了回去。

停在他身前。

男人的眸光深意韫濃,悉數投注她的臉上,宋暮阮指尖一蜷,脫下他的大衣。

兩片殷紅唇瓣一張一合,生怕他誤會,在他發問之前迅速解釋。

“我隻是想把衣服還給你。”

蕭硯丞側了側身,并未伸手。

“不用。”

“小方馬上來接我。”

踩水的窸窣細響入耳,宋暮阮才發現他竟踩在井蓋上。

趕緊拉過他的胳膊,笑着說:

“你不怕掉下去,我還怕和你說着說着,人就不在了呢。”

他偏了偏臉,左耳略微向少女俯低。

一副洗耳恭聽的姿勢。

“什麼?”

她笑意更甚:

“這麼看,還是有點學生求教的謙虛模樣嘛。”

好吧。

态度端正,孺子可教。

原諒他了。

她對他總是這麼大方又寬容,今日積德加二分。

“蕭生,我明天考完試要去朋友家吃飯,七點上課行嗎?”

“嗯,到時我來接你。”

“好。”

宋暮阮從包裡拿出手機,打開一個學習軟件,退出賬号。

調出新登錄界面。

“你設置個密碼吧,我給你注冊賬号。”

話音剛落,男人五根冷峭纖颀的手指,慢緩伸到她手機上方,微微抓捏了下。

接着,指尖又向下降落。

一寸一寸,像老奶奶下樓似的,生怕走岔了梯步。

宋暮阮看得眉心疊皺。

凝了眼男人,她默然摁滅微亮的屏幕。

果然。

那自然屈彎的大手在她眼前停頓住。

她正想詢問。

男人卻動了動薄唇,嗓聲似調侃,又攜着幾分瑟涼——

“明天注冊,今晚學生就不多叨擾小宋老師了。”

宋暮阮挪了一步,靴尖抵住他欲要調轉方向的皮鞋。

她高高踮起,迎向那雙幽褐失焦的眸子。

“蕭硯丞,告訴我你夜間視力差這件事很困難嗎?”

“我又不會因為這個嫌棄你。”

少女馥郁的鸢尾香拂渡而來,蕭硯丞循香垂下長睫。

優美上勾的眼弧,驟時被睫影繪添了幾度意味不明的涼意。

“是夜盲症。”

“這半年一直在國外診治。”

宋暮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下巴尖兒。

難怪他領了證,就人間消失了。

她擺了擺手,兩片海棠瓣似的紅唇正欲張開,忽即又想到他看不見。

于是,學着祁宥昭飯桌上的姿态,她拉過他的右手,溫柔地拍了拍手背。

以賢妻大度的口吻,循循說道:

“蕭硯丞,我原諒你這半年對家中美嬌妻不聞不問,讓我守活寡這件事了。”

她的五指滑嫩若綢絲。

拍他手背時,又更像貓咪爪,綿軟軟的,有幾分肉實的感覺。

蕭硯丞眸心微動,眸底那點灰,折出清淺柔波。

但,嗓聲卻是不溫不涼的戲谑——

“所以,美嬌妻那天是賴不住長夜寂寞,才選擇對遠在萬裡之外的合法先生進行言語騷擾的?”

他開始慢條斯理地背誦聊天記錄。

“買了新旗袍,今晚你來我家,穿給你看噢。”

“幹杯……”

宋暮阮甩開他的手,想要捂住那薄唇。

“啊,你别說了!”

他卻不依不撓,谑意更濃:

“一起睡覺,親親老公?”

“太太,如此講求兵貴神速,蕭某刮目相看。”

“你快删掉啦!讨厭。”

宋暮阮漲鼓着臉蛋,兩隻小手轉而放下,從他褲子口袋裡揪出手機。

點亮手機屏幕,她高舉到他俊臉前。

不料,男人卻快她一步,遮住臉。

“你别擋。”

“蕭硯丞,你松開!”

她一手維持着舉高手機的動作。

另一隻手扒在他的手背,使勁兒想要撇開。

見那大掌根本紋絲不動,她索性雙手環住他的脖頸,借着巧力,咻的下跳進他懷裡。

這時,兩道車光從路口掃射而來。

平穩而明璨地,照亮了梧桐樹下的那對男女。

車内,年輕的小方司機本愁這街太黑,擔心上司又犯夜盲症,一個勁兒在車内東張西望,隻怕沒拿個高音喇叭大喊蕭總。

“蕭總,你在哪兒呢……”

倏地,剛摸出手機的他渾身一怔——

車燈前方,一對男女共同披着件長款大衣。

少女面呈桃粉,像隻蒸熟的小蝦米,拱着軟柔的柳腰,一拱一動的,挂在男人胸膛上方。

男人微微揚起頭,兩手交握成拳,隔着純黑大衣拖住少女的蜜臀。

從飽滿額弓、略微凹陷的唇窩,再到雪白毛衣領口半隐半現的碩圓喉結,線條隽逸如畫。

任憑少女在他頭頂上方扭聳,那如畫的側臉始終攜着幾分溫惬。

手機啪的聲砸在大腿上,小方揉了揉眼,覺得自己不幹淨了。

連啧幾聲,歎出幾句:

“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想不到華大的學生也是這般……”

話音猝然停止,小方揉得噌亮的兩眼瞪圓了。

那紫沉沉的手镯——

下一秒,他渾身觸電似的躲到方向盤下。

“哇靠靠靠!”

“還好沒打電話!”

蕭總,果然猛男!

站着也行!

腰力比他5.1視力還絕!!!

而另一邊,故技重施失敗。

宋暮阮瞪着男人,故意粗着嗓子,兇巴巴地威脅道:

“蕭硯丞,你不許把這聊天記錄給别人看!”

“特别是那瞿二!”

車燈明如白晝。

蕭硯丞仰睇着她的绯紅怒顔,喉結在玉質皮肉裡滾落了下。

沒了松煙灰睫影的傾蓋,向來涼薄寡情的鳳眼清亮勾人。

“好,悉聽太太便。”

宋暮阮耳尖一熱,推開他雄健有力的胸膛,從那溫熱含香的懷裡蹦了下來。

手機塞進他大衣口袋裡,她快速丢下兩句話,轉身就走。

“小方來了,你走吧。”

“我家就在前面,就不坐你車了。”

蕭硯丞松開蜷握的拳頭。

掌心中央,各有四個深刻的指甲印。

斜連成豎排,截斷智慧線。

與旁側的感情線平行,像是另外生出的一條新感情線。

腦海抖然浮出五字——

失智的愛情。

他眸心一沉。

再擡眼看少女時,少女已被對面走來的一個男生攔下。

可以給微信嗎,六個字清晰飄來。

蕭硯丞長腿邁出,幾步跟上。

雙膝微彎,他的大掌精準捉住少女攏在長袖中的那團綿軟小手。

揚起下颌,他隻懶懶撩起一絲眼縫,俯視着眼前僅有一米八的年輕男大。

“走開。”

“我太太。”

宋暮阮:“?”

走開?

……什麼幼兒園小朋友發言。

這像一個大佬說的話嗎?

瞥到那無名指戒,男大遺憾收起手機,指着前方,配合道:

“那我走?”

走前,還不忘瞧了眼宋暮阮。

車内的小方目睹全過程。

看男大從車旁走過,他撂下窗,斜了他一眼。

剛榮升為頭号cp粉的他,嘴裡故意嘟囔道:

“我們蕭總的老婆也敢搶?”

“他們可是很恩愛的!”

說着,見梧桐樹下的二人往前走去。

他也緩緩松開刹車。

五碼的速度,亦步亦趨地跟在後。

于是,黑灰相間的千萬勞斯萊斯幻影,成了這夜裡最閃亮的電磁炮。

“嗡嗡。”

手機震動。

兩條新消息躍進屏幕。

最尊敬的蕭總大人:

[掉頭。]

[走。]

小方連消息也顧不上回,趕緊360度大轉彎,駛出了梧桐大道。

而這一邊——

宋暮阮剛甩開他的手。

四周轟然黑了下來。

她兩道細彎的黛眉又翹高了,轉過身去,早就沒了車影。

“真不是小方嗎?”

“剛剛看着那車子很像你的。”

隻是,忘看車牌号了。

蕭硯丞伸出右手,朝上攤開掌心。

兩隻檀木陰陽镯纏到腕骨處,黢黢的深紫。

“看不見。”

“我目前很需要太太的幫助。”

答非所問。

宋暮阮抿了抿唇瓣,旋即拿掉他一隻手镯,握在手裡。

驟時,兩隻交纏的镯子扭成一個∞符号。

她走在他前面,像遛寵物狗似的。

又故意撥轉嬌軀,與他面對面,支棱起小碎步,一邊往後退,一邊俏着嗓子道:

“走吧。”

“前方小心水窪喲~”

男人一雙灰褐眸子目視着前方,快要與夜色融為一體。

兩條一米二大長腿憋屈的,隻能以十厘米一步的速度,跟在少女的羽白靴尖後。

“太太這是把我當小狗?”

宋暮阮莞爾卸責。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那請問蕭生是隻什麼品種的小狗啦?”

蕭硯丞薄唇掀起一側。

泰然接過她的話。

“狼狗。”

“血性方剛的那種。”

宋暮阮停住腳,男人的硬朗胸膛猝不及防輕磕到前額。

“……”

所以。

老男人今晚是故意屈駕到她的地盤來找茬的?

蕭硯丞往他的身側攏了攏手镯。

那隻小貓軟爪也順勢擦到他手背。

青藍筋脈如虬枝激凸,他悄然翻轉手掌,把那隻碰瓷貓爪納入溫熱掌心。

随之,他用以溫言溫語轉移注意力。

“蕭太太,我的姓名也是三個字。”

宋暮阮:“?”

他薄唇微勾。

自恃着一抹别緻的深意,慢而緩地陳述出後話:

“你方才喚瞿放為瞿二,喚賀從柯為從柯。”

“都是以二字表親疏。”

宋暮阮眉心一跳。

如同身臨在飯店走廊的感覺再次裹臨到神經末梢。

她本想轉身就走,然而右手卻被他擎在那方溫粝掌肉裡。

整個身子像被施了咒似的,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蕭硯丞頓了頓。

再次擲在夜裡的嗓聲沉靜又克制——

“所以。”

“你什麼時候也喚我阿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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