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丞哥,這是白懷玉,我妻子。”
?
他倆認識?
宋暮阮驚詫地看了眼蕭硯丞,轉而又把目光投向白懷玉。
白懷玉似乎比她更驚訝,一對細眉湊得緊,絞起了眉心。
“聲聲,想不想聽一聲嫂嫂?”
男人的垂詢自頭頂拂落,宋暮阮沖他莞爾一笑,眨了眨潮紅濕潤的眼。
“想!”
蕭硯丞并未出聲。
僅用一雙灰而褐的眸子沉沉壓向施孟青。
施孟青斂收下颌,恭而有禮道:“嫂嫂。”
一旁的白懷玉驟是沒料到這情景,今日原本是故意在這兒堵宋暮阮,打算好生秀秀恩愛,順便打聽一下那高管是真是假。
是假,就嘲諷。
是真的話……她另有辦法。
但,她萬萬沒想到宋暮阮傍上的竟然是傳聞中不近女色的蕭氏總裁。
這個女人憑什麼!
憑什麼能一次又一次讓高嶺之花為她癡迷,為她陷落,為她義無反顧!
宋家不是破産了嗎?
一個家徒四壁的落魄千金也配得到愛?!
看白懷玉咬緊了牙關,兩隻眼怒火騰騰,已然燒到她的臉,宋暮阮戳了戳蕭硯丞的衣袖,弱弱出聲提醒道:“弟妹還沒喊呢。”
施孟青輕扯開攥驟他衣服的手,提醒道:“懷玉。”
白懷玉抽回心思,也冷淡抽回了手。
眼睫剛擡,卻落進一雙陰暗的無底洞窟。
她身子一顫,又垂下眼去。
兩眼直直盯着自己裙擺上盛放的刺繡翡翠綠桔梗,隻覺得在那人的目光掃射下,俨然成了一根被爬行蛇吞了花頭的枯槁綠梗。
一切,森冷得讓她發怵。
“懷玉。”
耳邊又是一聲喚。
白懷玉切着後齒,不甘擠出兩個字:“嫂嫂。”
宋暮阮學着她的模樣,挽上蕭硯丞的胳膊,棠梨褐肩角陷進男人橄榄灰的大衣裡。
她憊懶懶地斜掀起眼皮,看着對面的綠衣女人,兩片酒漬梅子色的唇瓣輕張。
“诶~白小姐的聲音真好聽呐,不愧年年都是我院晚會的主持人。”
“阿丞,你說呢?”
蕭硯丞攤開手掌。
很快,少女挽胳膊的那隻小手主動貼上掌心。
他團握住,以十指相扣的姿勢,伸進大衣裡,為她隔絕冬風。
“既然聲聲喜歡的話。”
他垂落的眸光輕柔,轉落到對面那女人時,卻涼薄得似出鞘的冰刃。
“那麼請白小姐再開尊口喚一次如何?”
一句話看似請求。
實則命令。
白懷玉臉色一白,硬生生忍住眼淚。
早有耳聞蕭氏總裁素來中庸,行事待人都等量同觀,不講人情。
看來傳聞都是假的。
他遇上了宋暮阮這樣以色侍君的女人,照樣同其他男人一般昏聩偏袒!
白懷玉恨恨擠出兩字:“嫂嫂。”
說完,她腳下一蹬,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懷玉!”
施孟青站在原地,朝那抹匆匆背走的綠影喚了聲,見她沒停步,便對蕭硯丞歉意地笑了笑。
“硯丞哥,我先走一步。”
末了,那雙溫潤眉目下落。
落到少女蘊笑的水瞳,又清淡劃過她翹彎的唇角。
他松了眉心,便轉身離去。
宋暮阮一怔。
看着那愈漸走遠的背影,軟骨頭似的嬌軀也微微從男人懷裡撐直。
下一秒。
一道涼陰陰的嗓聲傳入耳道——
“元秘書,取消施銘集團此次的投标資格。”
宋暮阮惑蹙眉端。
“為什麼?”
蕭硯丞挂斷電話,眸光不鹹不淡地掃過少女團皺的小臉。
“怎麼?蕭太太是在擔心前未婚夫?”
她垂眼,松開他的掌心,轉了轉腕間發亮的枕形手表。
纖長睫毛的傾蓋下,兩隻濃郁的黑瞳看不清情緒。
“沒有。”
他用空出的那隻手捋了捋衣袖的褶皺。
兩隻檀木手镯被這力道從端方袖口撣出。
溫涼觸感刮過手背。
他豐潤的眉骨生出一折不易察覺的皺痕。
繼而,少女又一句添補。
“蕭生,我隻是不想你因為我的個人原因,損了蕭氏的利益。”
蕭硯丞指尖微頓。
上好的駝羊毛面料本就柔軟光滑,先前那幾下撣捋,褶皺便平了。
此刻,少女的話傳來,他的眉痕也平了。
“太太多慮了,我自有分寸。”
“走吧,送你去明雨區。”
宋暮阮訝得驟揚起下巴尖,男人卻率先邁開一步,隻留個隽颀背影給她。
她蹬着黑色小牛皮長靴,哒哒哒的,小碎步跟上那雙大長腿。
頸間那顆水滴形紫寶石,也一璨一璨的,各角度發出耀眼奪目的豔光,襯着主人那張嬌美靡麗的臉蛋。
“嗯?我以為你昨晚說的接我,是晚飯後。”
“怎麼現在就到我學校來了?”
蕭硯丞衣角帶風,步履不停地朝那輛黑灰相間的車子走去。
薄涼的唇攜出一聲輕笑。
“你學校?”
“宋學妹,華大有沒有可能也是你蕭學長我的母校?”
“……”
是她忘了。
蕭硯丞碩博都是在華大念的。
宋暮阮嘿嘿一笑,随他一起鑽進車廂裡。
看到小方臉上也洋溢着燦爛笑容,她不禁好奇道:
“小方,你談戀愛了嗎?笑得如沐春風的。”
“太太,我沒談,最近忙着嗑cp呢!”
小方笑着說完,輕輕關上車門。
待小方坐到駕駛座,她又追問:
“噢?嗑的哪一對?我也嗑呢!”
“你嗑的國内還是國外的?劇中角色還是真人?”
小方瞄了眼後視鏡,看到上司沉着的冷臉,趕緊掐斷了話題。
“都不是,蕭太太,我嗑我家倆鄰居,你不認識。”
“哦,好吧。”
車輛啟動,宋暮阮側頭,正準備問蕭硯丞今天去明雨區做什麼。
便看見他自顧自地打開筆記本電腦,插上素黑的有線耳機。
嗓聲低沉清越。
“繼續會議。”
繼續?
會議?
所以,他剛剛是在開會?
宋暮阮拿起手機,給元卓發了條消息。
[元秘書,我剛剛看見蕭總來華大了。]
元卓:[蕭總中午過去的,特意邀約佘老一起吃飯。]
[聽小方說,飯後要等一個重要的學弟,所以現在可能還留在學校。]
宋暮阮:“?”
學弟?
她前傾上身,使着氣音問小方:
“蕭總不是要等學弟嗎?”
正值停車付費,小方拿手機掃碼,也低聲回道。
“蕭太太,我怕洩密,隻好對外聲稱是等學弟。”
宋暮阮了然點頭。
關于她是蕭太太這件事,目前隻有去年開車的小方和經辦婚姻合同的左秘書知道。
她重新靠在真皮座椅上。
再次側過臉,一雙潋滟生光的眼瞳盯住端坐專注的男人。
楊梅色的紅唇角莫名翹了下。
下一秒,男人投望過來,她當即錯開視線。
像是初次出校園一般,明俏俏的眼瞳匪夷所思地張望着窗外風景。
倒映在茶褐車窗上的腮頰卻漲紅漲熱,逐漸生出玫瑰色的旖旎光感。
蕭硯丞關了麥克風,冷白指骨取下一隻耳機。
“蕭太太,有話要說?”
宋暮阮脫口便否認:“沒有啊。”
默了默,她回頭看着他指尖捏着的耳機,想到大恩不言謝,随即改口:
“都什麼年代了,還用有線耳機。”
“我送你一副無線耳機吧?”
算是美人兒對英雄豹子先生的報答。
蕭硯丞指腹來回碾了碾那黑黑的耳機身。
“無事獻殷勤。”
非奸即盜。
宋暮阮默默在心裡補完後四個字,唇弧勾彎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凝望着男人。
“不需要。”
男人視若無睹,點亮了電腦屏幕。
擡高那隻捏耳機的手,似乎又要沉浸式會議。
好心當成驢肝肺!
竟然第三次拒絕她!
宋暮阮笑容蓦地垮掉,嬌嫩唇瓣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她抓住他的手,粉腮一鼓一癟,沖那隻杏仁白耳朵一頓超長待機的低吼輸出——
“像蕭先生你這樣的老男人,我根本不屑奸!”
“咬哪兒,都是硬邦邦的,硌我牙齒!”
“剛剛你抱我的時候,沒發現我們年輕肉/體都是軟玉溫香嗎?!”
“而你,就是一股子老人味!苦柏味!我都沒嫌棄你,還主動抱緊你!”
“我明明想謝謝你來着,你卻說我不識好歹。”
“到底是誰不識好不知歹?哼!”
“今晚别來接我了,我不去你家!也不想給你上……”
“咚——”
信号中斷。
此刻,麥克風連接的另一端。
會議室回聲激蕩,微妙地停在那個“上”字,衆人皆已石化。
噓聲瞬間炸了滿堂:
“各位,這就是傳聞中的蕭太太嗎???”
“廢話,毋庸置疑!誰敢那麼罵蕭總,還能理直氣壯說不不給蕭總上?”
“蕭太太原來是個小姑娘啊!怒音好甜好奶哇~”
“蕭總向來冷靜端方,内裡想不到啊想不到!”
“卧槽?蕭總竟然玩強制愛那一套???”
“太太好猛!蕭總好野!磕到了磕到了!”
隻有元秘書默默拿起電腦旁的手機,給唯一吃到現場瓜的人發了條消息。
[所以,你說的學弟就是神龍不見首也不見尾的蕭太太?]
頓了下,又添上一句:
[漂亮嗎?]
小方:[可漂亮啦!!!蕭總的眼光有差的嗎?!]
[但我已被攆下車了,目前不知道裡面的戰鬥情況。]
衆人看到投屏,齊聲聲倒吸一口冷氣。
夫妻戰鬥=貼身肉搏?
咦!
看來今天這會議沒法繼續了。
元秘書拍了下自己腦門,假裝鎮定地退出投屏。
并擅自下達命令:“今日之事實屬蕭總家事,請各位本着蕭氏員工管理條例行事。”
末了,會議室都是一聲接着一聲:
“咦——”
“假正經,元秘書!”
-
而靠邊停的車廂内。
暖氣無聲浸濕了宋暮阮強撐的脊背。
她默默取下寶石項鍊和腕表,放在中間的折疊桌上。
“蕭生,蕭總……我不是故意的。”
咽下唾沫,她又喃喃:“真的,我剛剛看你是關了麥克風的,怎麼會……”
眼睛一閉,她橫下心來。
“你幹脆開除我吧,我沒臉再回集團了。”
沒聽到他的隻言片語,宋暮阮當成默許。
沒了高薪兼職,心裡倏然空落落的,眼圈也紅透生出水光。
咬着唇瓣,她食指摁下開門鍵。
門剛起開一絲縫,便被男人的大手拉合上。
她整個身子幾乎被他籠在懷裡。
宋暮阮不敢回頭,隻微微偏過一雙濕紅的眼瞳。
偏過的瞳光落不到他的臉,角度隻堪堪抵及副駕駛椅背上的小電視。
她怔怔看着那反光的黑色熒屏。
熒屏裡,男人鼻骨峻拔筆直,快要插進她的絹花丸子頭裡。
宋暮阮稍稍低了下腦袋。
卻覺着花心一顫。
她兩眼錯愕,再次投到熒屏。
……竟是男人的薄唇陷進了那團發絲織的黑絹花裡!
蕭硯丞撤離上身。
食指攬揪住兩根白線,窸窣的一聲砰,耳機被拽彈到電腦鍵盤上。
随即,他頭部慵懶仰靠在椅枕。
下颌、脖頸,靜靜映在茶褐色玻璃窗上,連成的線流暢冷銳。
在喉結處,又落出一個凸折鼓聳的鋒利鈍角。
“蕭太太,看夠了的話,你雙手可以準備接蕭氏的律師函了。”
“?”
盯着那上下跳浮的喉結,宋暮阮咽了咽唾沫。
也不知是因為怕還是什麼的。
蕭硯丞側眸,薄唇閉合的弧線似一張蓄力待發的弓。
宋暮阮根本不敢銜上他的眸。
隻垂下眼,盯着那兩條交纏橫斜在黑鍵盤上的耳機線。
下一秒。
男人的嗓聲撣顫這過分靜谧的氣流——
“以蕭太太的丸子頭強奪蕭氏總裁初吻的罪名。”
宋暮阮:“……”
鬼才信你是初吻呢。
她的小絹花丸子頭被你辣嘴摧花還想叫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