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不需要做,我家莎寶就會主動的。”
蕭硯丞:“……”
方澱小心瞄了眼,又緊緊包住下唇,面上有點委屈:
是您非要我說的。
蕭硯丞揉了揉忽然酸疼的太陽穴。
“好,你回去吧。”
“把你和你家那個……寶的戀愛史整理成冊發給我。”
方澱:!
漫漫長夜那種可以用***或省略号一筆帶過嗎?
壓下心底的問,默默答應:“是,蕭總。”
又想到一事,蕭硯丞對那已經轉身的背影說:
“還有。”
“零零後常用語及翻譯,明天也一起發來。”
方澱忽即覺得自己耗時多年建立的五好青年人設塌了:“……”
所以。
安全詞那種也得一字不落地上交,對嗎?
不等他應承說是,房外傳來一聲軟糯糯的喚音——
“蕭生,你在哪兒啊?”
太太顯靈!
方澱心裡慶幸想着,隻見一陣旋風從身側卷過。
卷開了木門,卷開了他的身,徑自卷上樓進了卧室。
方澱舒了口氣,看着樓上滲出的暖溶燈光,小聲道:
“蕭總,祝您和太太有個美好的夜晚。”
“我今晚定會為您和太太的幸福生活不眠不休準備好所有資料,供你參考使用。”
原來不是解雇他,隻是為了取戀愛經書。
不過……這話圈兒繞得有點大。
方澱的胸中尚餘驚懼,拍了拍堅硬的胸膛,劫後餘生似的松了口氣。
走去玄關,他輕輕帶上了門。
-
卧室。
台燈昏沉。
蕭硯丞走進去時,少女兩條雪白纖細的玉腿并膝蜷伸,依靠在床沿。
一個優美開叉的倒V朝着他,坐在墨藍色的羊毛地毯上。
她顯然把床沿當書桌,正拿着一隻紫胖圓珠筆在小筆記本上奮筆疾寫着什麼。
他眼神幽暗一瞬。
“在寫什麼?”
少女頭也不回。
仿佛方才那聲呼喚出自于他的幻聽。
“寫檢讨書。”
想起她在車上說的話,蕭硯丞走到她身側,自上而下瞥了眼。
果然是在寫“喝酒傷身”四字,顯然她已經醒了幾分鐘了,歪歪扭扭的字已畫了兩排。
“這麼怕裴君湛?”
這三字仿佛是緊箍咒,少女渾身一怔。
紫胖圓珠筆挂着的那個同色系水晶吊墜,啪噔啪噔作響,速度比先前更快。
蕭硯丞伸手,打開床頭櫃上的貓包,取出小君子,抱在懷裡。
小君子縮了縮肥嘟嘟的脖頸,沖着下方辛苦勞作的少女委憐地喚了聲:“喵——”
适時,少女揚起下颌。
終于肯騰出那雙清亮眼瞳,看旁側的一人一貓了。
隻是那雙眼瞳明顯是看貓,附帶瞅了眼抱貓的人,又垂下去攻克那個小小筆記本。
蕭硯丞冷眸驟沉,單膝蹲跪的姿勢,貼在少女胳膊一側。
先前脫掉大衣的他,上身隻剩一件白綢面紉銀柏的襯衫。
如今這白與小君子的毛發融為一體。
小方的話倏地響徹在耳際,他幾根涼白指尖撫了撫貓咪的圓腦袋。
毛茸茸的觸感,軟化了他嗓音的冷。
“咳。”
“阮……阮寶。”
這一聲愛稱落地,少女的嬌軀沒挪動半分。
蕭硯丞的指尖頓住,放任小君子蹭她胳膊肘,乞求給點回應。
宋暮阮堅持寫完第三排,舒了口氣。
俯低粉嫩嫩的下巴尖兒,頭也未偏,對着那白就是一口貓咪親。
室内,一時如針落的緘默。
她未察半分不對勁,大拇指與食指重新揪緊紫胖筆。
“啪噔、啪噔。”
吊墜又開始奏樂,這次伴着少女的輕哄:
“别鬧了,乖,坐好,我忙着呢。”
那印着酒漬楊梅紅唇印的白,乖乖往左挪了一寸。
一道淺柔含笑的男聲旋即給出回應:
“好,阮寶。”
“喵~”
貓咪兩隻金眼瞪着男人襯衫袖口處的梅子紅,有點委屈。
最乖的是它,好嗎?
-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蕭硯丞端着熱牛奶再次進卧室時,少女挪到了落地窗邊。
雙腿盤坐在原木茶幾邊的休閑沙發上,仍是握筆奮書的認真模樣。
小君子窩在她雪玉腿肉裡屯起屁股墩,被當做迷你便攜小書桌。
他輕聲踱步到她身前。
“先喝點牛奶。”
不知怎的,少女筆下不停,竟瞪他一眼。
蕭硯丞撥出紫檀木陰陽镯,較完整地遮蓋住衣袖的那瓣紅印記,方才問出:
“怎麼了?”
她悶悶道:“你欺負我。”
“我讨厭你!”
“?”
再度揚起下颌,宋暮阮擱下筆,雙手叉着軟腰兩側最曼妙的曲線。
“你怎麼能把白月光的畫像擺在卧室呢?!”
“蕭家的人肯定都知道我是個充數的蕭太太了。”
腿上的小君子先是一驚。
看了看她,見她并不是沖自己發怒,又垂收倆三角粉耳,懶洋洋地睨了眼男人,掃了下長尾。
頓了一秒,宋暮阮接着說:
“不過。”
“我這人大度得很,要我原諒你呢,也可以。”
她自顧自地跪坐在沙發上,撐直上身,把那隻胖乎乎的圓珠筆塞進他手裡。
“現在我寫累了,你幫我寫兩排。”
“我考慮考慮。”
蕭硯丞握住筆,拿過貓咪墩上的小筆記本,單膝蹲在茶幾邊。
模仿着她的字迹緩慢寫好兩排,才遞過去:
“太太考慮一下?”
宋暮阮拍了拍手心,兩眼的星星望着他快要冒出來:
“哇!蕭生寫的字真好看~”
“再多寫幾個,好嗎?”
看來宋家千金,深知如何将大度呼叫轉移為懲罰。
蕭硯丞薄唇扯了扯,徑直戳穿真相:
“蕭太太這是拿我當免費勞動力?”
宋暮阮看着小君子。
餘醉的腦回路思忖了會兒,旋即懵懂委屈的軟聲傾溢出兩瓣嬌嫩紅唇:
“電視劇裡的老公不是都會主動幫家裡的甜心老婆做事嗎?”
“貓咪君,我的好像不行呢。”
“喵~”
貓咪君伸出小肉墊粉爪,推了推男人的手背。
宋暮阮也跟着它,戳了戳他手背凸起的青藍脈絡。
蕭硯丞哂笑了聲。
在一人一貓的推戳下,補齊第三排,又靜靜停下。
貓咪君顯然護主,從少女懷裡跳到木幾上,伸出毛絨小爪,一派監工的憤怒姿态。
宋暮阮把貓咪君撈回懷裡,配合演懷柔當家主母的角色:
“噓——小貓咪,别打擾伯伯給我寫作業。”
“伯伯?”蕭硯丞當即擱下胖筆,唇角斜撇出一聲涼薄的呵,“蕭太太,我覺得我們有必要探讨一下輩分問題。”
宋暮阮兩手手舉高貓咪君粉肉墊爪,做出投降狀:
“姑父,姑姑要睡覺啦!您慢慢練字吧!”
不等他回答,宋暮阮抱着貓咪君窩在沙發裡,翻了個身背對着蕭硯丞。
“咔嚓——”
一張自拍,截掉男人的半張臉。
她添了個溫柔春風的濾鏡,發了條朋友圈:
[天寒地凍,适合抱團蝸居。]
五分鐘過去。
無一人點贊。
宋暮阮捂唇打了個哈欠。
室内的清苦柏香在這深寂的夜裡愈發濃郁,她鬈翹纖長的睫毛漸漸交合,像兩把黑玉羽扇,隻是扇尖上下微微顫着,顯然未進入深度睡眠狀态。
半晌,一聲模糊的嘟囔從唇隙溢出——
“一個人打小怪獸,好累的。”
“豹子先生,今天謝謝你……”
蕭硯丞放下筆,站起身,輕巧取出陪睡的小白團放在木幾上。
一手輕輕穿過少女的頸後,一手撈起膝彎,他低頭輕輕道:
“不客氣,以後陪你一起打。”
倏地,懷裡的少女一抖,他也登時收緊力道,怕少女犯酒渾。
“你是……嗯?蕭硯丞你怎麼會在我家?!”
蕭硯丞氣笑了。
“這是我家。”
“當然也是蕭太太的家。”
宋暮阮抓住他的肩頭掌握平衡,一副嬌蠻質問的語氣:
“那我怎麼會在你家?”
看來少女醒得差不多了,又開始與他劃清界限,恢複下午公私分明的狀态。
他垂眸望着少女,眼睑密布一層寡淡的睫影。
鼻息向下拂掃,不經意刮動少女額角的一縷烏黑碎發。
“我接你上課,你醉酒睡着。”
“中途,還抱怨蕭家人肯定都在笑話你。”
少女半信半疑,甚至撒開了兩手。
“你放我下來。”
“我不太理解我為什麼會說這些話?”
“因為你讨厭我。”
蕭硯丞放她下地,返身拿起她的小筆記本,一整頁的喝酒傷身中間混了幾個字——
[讨厭蕭]
宋暮阮赧紅了腮頰,一雙酒醒後的醉眼也清亮得像兩顆濃黑珍珠:
“我怎麼會讨厭你呢?蕭生,你可是我的金主……”
話音戛然消弭。
蕭硯丞掃了眼她緊抿着的海棠花似的飽滿唇瓣,給出兩字:
“說完。”
宋暮阮隻好在他的威逼凝視下,吐出那個未竟的名稱:
“霸霸。”
“……”
他驟然轉身,利索朝門口走去。
宋暮阮從身後拖住他的衣袖,看他去意已決。
她伸出兩隻小胳膊,緊緊環住他的勁腰。
木幾上的小君子也吓呆了。
騰地沖來,尖尖的貓咪白牙咬住那雅黑的褲管。
“我錯了,蕭生,你别解除合同!”
“我再也不喊你金主霸霸了……”
尊嚴是什麼。唯有在蕭硯丞面前,她可以不要。
畢竟她的幾兩尊嚴也買不來聯華金街的一排商鋪和百萬月薪!
蕭硯丞阖了阖眼,太陽穴一抽一抽地酸疼。
他從褲子口袋裡摸出手機,點開剛接收到的微信消息,遞到少女的水瞳下。
少女垂眼一瞧。
最新消息是一張照片。
依着這裝修風格,和中港蕭宅如出一轍。
這,應該是他那間上鎖的卧室。
卧室裡,四面牆都是蒙蒙的素雅灰牆布,未懸挂一物,根本沒有靳元祺所說的油畫。
她水瞳疑惑上挪,照片上方是兩句簡短的對話——
[明姨,處理掉那幅畫。]
[蕭先生,已處理完畢。]
宋暮阮頓時喉口有些燥澀,低下腦袋。
如幼獸被拿捏住脖頸,唇齒間發出一聲弱弱的嗡鳴。
“你……”
蕭硯丞關閉屏幕,目視着少女的耳尖。
不知什麼時候,那白玉小巧的耳朵也抹上了兩滴酒漬楊梅紅唇釉。
他慢條斯理地把手機放回褲子口袋,兩片薄唇繃彎,如一張拉滿的弓弦。
再次出落的嗓聲浸出玉質的通透,擦過少女頭頂上方溫度過高的暖氣。
“蕭太太,我從未想過你會如此在意那幅畫。”
顯然。
這是豹子劍客故意虛發的一支無箭溫柔試探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