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暮阮含糊答應,戳了戳瓷白轉桃粉的腮頰,細嫩指尖轉而勾起一绺烏黑如玉的長發,放在鼻尖嗅了嗅。
也是清苦調的霧柏香,這香水的味道還挺持久。
她算是買對了。
“宋助理就是這麼用沉默招待客人的?”
身側人冷不防的一句問吓得宋暮阮手指一顫,發絲柔軟,悉數從指縫滑落,如一截貼身的綢緞姣好地修飾着她曼妙傲人的胸脯曲線。
她一雙柳葉眸瞪了眼說話人,兩瓣未抹唇釉的粉唇憊懶懶地張合着:“你是來見我哥的,又不是我的客人。”
“上次與你哥聊到你今年就業的事情,”頓了頓,蕭硯丞自然拖出第一個目的,“下學期畢業後,打算進公司還是去留學?”
宋暮阮倒是沒料到他會關注到這個問題,看了眼書房,說:“留學暫時不考慮,應該是先工作吧。”
他給出建議:“進蕭氏。”
宋暮阮擺了擺鋪陳在腰後的發尾,直言拒絕道:“不要,跨行取錢都要手續費的,别說跨界演小助理了。”
蕭硯丞薄唇扯開一絲縫,含弄着這個新詞:“跨界?”
她翹出兩根食指,拉開半米的距離,做出恰當的比喻。
“資本家和社畜。”
“一個天界,一個地獄。”
雖看不見少女的神情,但他也能想象得到她嫣麗臉蛋上毫不掩飾的嫌棄。
蕭硯丞哂笑:“宋助理,你似乎對于社畜這個名詞釋義有什麼誤會。”
“看微博養蝸牛,偶爾幫元秘書在會議室放幾隻水杯,哪一項工作讓宋助理覺着蕭氏沒把你當人?”
宋暮阮言簡意赅,回出四字:“總是加班。”
蕭硯丞側過頭,看着聲源方向。
一隅幽甜散淡的柏香徑直浸入鼻間,他愣了愣,平直的唇弧不動聲色地松彎。
“嗯?”
她把胸前的發絲撩到後背,添出一句解釋:“你總是讓我加班做蕭太太。”
蕭硯丞面色恍惚生出一絲理解的包容:
“蕭太太,蕭氏會為你預留位置。”
“你可以考慮它作為你畢業過渡的中轉站,或者排在你心儀offer後的第二條退路。”
宋暮阮也偏過臉望向他,對這位蕭氏獨裁者的決定表示懷疑。
“這不太好吧?”
蕭硯丞的唇角依然挂着淡笑。
在少女的注視下,他緩緩靠在中古綠布藝沙發背上,頭部微微後仰,右手準确搭在黑胡桃木扶手。姿态,一如既往的從容松弛。
“衆所周知,蕭太太打破的蕭氏常規,可不止這一條。”
宋暮阮看着他,後知後覺意識到這是她的家,軟了抻得筆直的腰肢,她學着他的姿态,後腦勺靠在沙發背上,沒有扶手在側,兩隻小手隻好随意置在裙邊。
“我還有打破的常規?”
蕭硯丞的視覺暫時被屏蔽,此刻聽覺和嗅覺變得異常靈敏。
少女應該是挪近了幾寸距離,他甚至能清晰聞見她唇中的酒息。
淡淡的,有飽滿的麥芽甜味。
“集團員工禁止養寵物。”
宋暮阮單手撐在他倆中間,掌心壓着他翻卷在沙發面的大衣,上身微微向他傾,一雙漂亮水瞳靈動着好奇的盈盈波瀾,打量着男人那俊美跋深的側鼻梁骨:“那你上次還說我養蝸牛和元秘書養盆栽是一樣的道理?”
蕭硯丞聞聲偏過眼。
依着前幾日的習慣,他想要銜上她的視線,得俯收下颌才行。
于是,他微微降低高度。
“這隻能算身為蕭太太的福利,小小宋助理可不……”
話聲未落全。
薄唇忽而撞上一叢柔滑。
他閉上唇。
眉間塌陷一道皺痕。
“呀。”
少女的嗓音,明顯的幸災樂禍。
“蕭生,這次可是你主動親我頭發喲。”
“有監控為證,你無法抵賴。”
蕭硯丞的面色驟然繃緊,挪開一段距離,徑直站起身來。
此時,袖口覆上一抹小小的力道。
“不要走嘛。”
是她,在撒嬌挽留他。
面色霎那松弛,他薄唇動了動,一個好字即将成形,卻聽見下方的少女說——
“你得先把那副耳機賠償給我。”
“否則,我也請律師給你發函。”
蕭硯丞:“……”
薄唇沾染的發香馥郁,配上它主人的司馬昭之心,像一株緻命吸引的曼陀羅。
指骨冷然抹去香氣,他唇角勾出一抹淺顯的譏诮。
“收到律師函,蕭氏法務部自然會處理。”
宋暮阮也站起來,一雙柳葉眼因怒而炯炯發亮,像是兩個翻湧滾溢的泉眼,此刻正盯着男人騰騰灌出委屈又潋滟的水波。
“你不可理喻,蕭硯丞!”
“你這個萬惡的資本家,我今晚要把你綁在我屋,讓你求走不得,求我不能。”
蕭硯丞冷笑:“蕭太太是想和我朝夕相伴。”
然後,着重咬出後四字:
“日夜相處?”
沒聽見她反駁的話語,他又道:
“蕭太太就是這樣讨厭一個人的?”
“那我該不該說——”
他轉而換上玩味的語氣。
“關于今日被太太讨厭日夜捆綁這一事,蕭某心有餘幸。”
宋暮阮頓時啞了聲。
戰損的資本家還能這麼厲害的?
好吧,是她忘記了,眼前這位是豹子。
是頂着一張有匪君子臉,卻生得蛇口蠍心的食物鍊頂端!
短暫的靜默過後,蕭硯丞從大衣左側口袋裡拿出一隻豆蔻紫色羊毛手套。
“蕭太太,我目前隻帶了這個。”
說着,他朝前試探伸出手。
如願觸到少女的胳膊,他輕握住,緩緩向下圈住她纖弱小巧的腕骨。兩根略微粗粝的指腹确認她無名指上的戒指,才撣開掌心處的手套,開始笨拙地為她戴手套。
宋暮阮被他這一系列盲人行為刺激得破了功。
噗嗤一聲,她綻開了笑呵呵的嗓調,捏住手套,問:“這是你打算賠我的?”
“不是,”蕭硯丞并未放開手,“是今日惹太太生氣的歉禮。”
“哼,算你還有點良心。”
宋暮阮掀開眼睫,目光上傾,凝着眼前這個暗自與手套作鬥争的老男人,慢慢松開了握手套的小手,任他那份高自尊與它鬥。
裴君湛端着沏好的熱茶從書房出來時,入目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
男人微側着身,高大端方的身影完全籠罩着少女嬌小的身軀。
他原本深邃的眉眼蒙着一條白紗條,紗條中央,峻拔的鼻梁骨撐拱出一個高度。
此刻,他并未說話。
屋頂通澈透亮的水晶燈自上而下安靜拂落,照映出的臉部線條從山根鼻骨起再到唇窩下颌,有如山勢起伏,飽折成熟男人的深沉淩峻。
而一旁的少女乖乖伸着手,挺直着軟腰,白玉似的下巴尖兒朝着男人揚起。
發上那隻鑲了碎鑽的發箍各角度散發着璀璨奪目的光芒,似一頂精緻打磨的王冠,襯得她此刻如同一位頤指氣使的女王。
“啧。”
裴君湛搖了搖頭。
這女王顯然還不夠傲慢。
畢竟那兩瓣翹彎的粉唇,明目張膽地盈滿了滿意的笑。
裴君湛重返書房。
一刻鐘後,客廳再度傳來談話聲,他看了眼冷掉的茶水,兩手空空走出去。
“聲聲,聽蕭先生說你打算去他家照顧?”
不等自家妹妹開口,他又道:“去吧,時間不早了。”
于是,一道逐客令。
輕松逐出了一位主人和客人。
“砰——”
門利索關了。
宋暮阮呆懵地杵在自家大門前,低頭瞧了瞧荷葉邊裙擺和腳上的紫絲絨面拖鞋,又瞄了眼沒失任何風度的完好貴客。
“蕭生,你不會生氣吧?我哥這幾天連軸做手術,可能是太累了。”
“不會。”
他的聲音溫沉,自攜幾分體諒。
“那我現在真要去你家?”
她有些猶豫。
蕭硯丞低了低身,精準捉住垂放在裙側的軟綿小手。
手套尺寸很合适。
至少比那日的戒指更合手。
唇邊的笑痕初顯,他把掌心裡的小手往他的方向拖了拖。
下一瞬,少女的嬌軀貼近,兩道霧柏調的香氣撞擊、緩融,她腰側的長發也不依不饒地交纏到他的手背青筋。
一切,按目的圓滿達成。
他接她回家。
喉結愉夷滾落。
在流暢性感的頸部曲線中央折出一道銳利角度。
蕭硯丞嗓聲輕柔,更正她的措辭。
“太太,是回我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