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硯丞的眸眼頓時生了燥意。
頸部暗藏的飽碩,受力一堕,在中間折出鋒銳棱角。
“放心,蕭某的頸窩使用權隻歸太太一人所有。”
宋暮阮撓了撓突然發癢的手心,然後舉擡纖白玉手。
然而,指尖剛觸到那方精勁腰腹,男人衣下的肌線刹那一縮,旋即,一聲滾熱的粗息也打到她額角,撥亂了幾絲細碎柔軟的額發。
“太太這是要做什麼?”
他的嗓聲如砂如礫。
幹澀又生硬,擠不出丁點水分。
宋暮阮指尖一蜷,纖長的烏黑睫毛耷下,掩住她半顆瞳仁。
“沒什麼啊,”她咽了咽唾沫,盡量把話說得甜美流利,“人家就是感動得想抱你嘛。”
說完,她紅着頸根低頭,丢給男人一個圓圓的腦袋頂,雙手自顧自地負在身後,右腳的圓頭靴尖在一根竹節上磨了磨,又悶聲吐出幾字:“你……剛才是要拒絕,對嗎?”
惑音還捎在空中,宋暮阮便陷入一個硬朗的胸膛,她蹙了蹙秀美眉心,疼字還沒呼出,耳尖滾落一聲:“太太答題錯誤,扣分。”
“不許。”
她兩隻細胳膊及時鉗住他的窄腰,又徑自十指交叉相扣,形成一把堅不可摧的宋暮阮牌手鎖。
“蕭生,你不要扣分,好不好……”
白嫩下巴尖兒親昵擱放在他的肩頭,前後磨了磨。
“我把我的頸窩也給你一人——”
貝齒咬了咬櫻桃莓子色下唇,她心一橫,道出後面的兩字:“使用。”
她并不在意他的回答,這句肉麻的話說出口後,雙耳自動關閉,一雙柳葉眼隻顧眺望着遠處的鴛鴦古榆。
内心小人開始鉚足勁用意念呼喚——
[天靈靈,地靈靈。]
[親愛的千年樹靈大人,剛剛蕭硯丞悄悄許所有的願望都不算,我的話您們二老也不要信!]
[還有,樹靈大人,您二老現在所見都不是真的!我和這個男人就是高純度聚丙烯做的塑料夫妻!]
“蕭太太,有些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一聲含冽的冰碴音,自頸側漫來。
宋暮阮眸心一瞬緊縮,觸電似的收回下巴尖兒。
可兩隻小手卻還單方面固執地犯生理喜歡綜合罪症,鎖着他完美腰腹肌肉線不放。
在他毫無溫度的注視下,她讪讪一笑,咽下唾沫,抽回兩手。
“你聽到了我的願望?”
“高純度聚丙烯塑料夫妻?”
他的冷眸,極度冰點的溫度。
“什麼呀?”宋暮阮面紅心跳地一口咬定罪魁禍首,“我是說我昨晚看的偶像劇,那裡面劇情太假了!”
“對了。”
她迎上他涼郁側寒的眸光,濃黑潋波的柳葉眼無辜眨了眨,随即睜得長圓,恍然添上一句:
“聚丙烯塑料夫妻這些話,還是那劇裡的台詞!”
“哦,是嗎。”
陳述笃定的語氣,無半分疑問。
宋暮阮右手撓了撓額角,不敢擅自撤退這場咄咄逼她的對視,隻好揚起下巴尖兒繼續應對。
“真的啦……”
蕭硯丞本就生得一雙平扇雙眼皮鳳眸,聞她聲便慵散噙起幾分涼薄,使得原本尖銳的内眦角越發寒冽。
宋暮阮内心一涼。
頂着被豹子先生扔下筏的危險,擺出忠實劇粉的姿态,用一謊圓着一謊。
“你不知道,那劇我開三倍速,也覺得注水太多了!”
生怕他不相信,她腦海裡揪出最近觀看記錄來。
“那電視劇是先婚後愛,第一集就講男女主被迫家族聯姻,然後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現在都十集了,兩人還沒任何進展,看得我抓耳撓腮。”
末了,還填上一句有模有樣的吐槽。
“真是的,什麼編劇啊。”
蕭硯丞扯動唇側,兩語戳破她無法自圓的連環謊。
“我記得第一集男女主就有重大進展。”
他停聲又道:“原來太太好這口。”
宋暮阮撐紅了眼。
小貓——
要開始炸毛了。
他似笑非笑地俯望着她,丢出幾句話。
“這部劇在你網盤賬号裡隐藏的一個名為五星強推文件夾裡,我記得它的名字叫——”
忽然,一團玫瑰味香軟捂住他唇。
“不!”
“你沒看過,你失憶了,你不知道!”
“我給你那個賬号明明是讓你學習法語的,不是讓你悄悄窺探我的喜好。”
宋暮阮急得跺腳。
但證據确鑿,實在百口莫辯。
她快二十二年的美麗人生有如赤體/裸/身,悉數袒露在了這個男人面前。
“你越界了!”
“蕭生,你不能這樣的……”
這一聲,略帶委屈的哭腔。
小貓徹底炸毛。
他似乎玩笑過火。
蕭硯丞鳳眸略眯,内眦角微微聚下,呈出一隽深漂亮的鈎形。
銜着少女潮濕欲雨的眼,他薄唇傾動。
向來偏冷的嗓調從少女纖柔細嫩的指間傳出,沾了點手霜的馥郁瑰香,也轉為實質柔軟暖調。
“太太,我并非有意窺探。”
“你的賬号登錄到我設備,系統自動同步浏覽記錄,因為劇名是法文,我誤以為是學習視頻,所以才會有此烏龍。”
他第一次對女人給出冗長句型解釋。
“你不要再說了。”
宋暮阮收回手,兩手負在腰後,尴尬交纏在一起。
“太太。”
他的視線直白而真誠,她臉頰微漲,垂下腦袋,越發覺着自己就是一隻膨滿氣的紅皮氣球,再被他多盯一秒就得由内脹破。
“反正,你都知道了……蕭生,你也在國外待過,知道他們都對那方面都比較開放。”
她試圖在他心裡挽救回一點兒好印象。
“這劇也算中外合資拍攝,所以——”
“你不要以為我是那樣的女生,我們外院的為了練口語都會海量看外國片的。”
委委囔囔的話音還飄在空中,頭頂便落下一輕柔的安撫力道。
但,她不敢擡頭,也不想擡頭。
蕭硯丞俯身,灰而褐的鳳眸掀傾,看不見少女的眼,他再度低了低身子。
“太太,正視自己的欲望,并非二十二歲少女羞恥之事。”
“在浔墨那天,我已說過,我是你的先生,當作你的引導者與負責人。”
說着,他放下撫她發頂的手,食指輕輕刮過她低順羞紅的眼尾,循循柔聲道:
“所以,有關你物質生活或精神層面的任何疑問與困難,太太都可以放心交給我。”
宋暮阮的長睫顫了顫。
“我不會因此奚落太太。”
“或許,我并不如太太對自己的身體坦誠。”
她撐開兩隻濃黑潮濕的眼,不經意銜進一雙幽深端凝的古潭。
舍勒綠的水波,在那灰褐潭底毫不掩飾地翻湧。
卻又在銜及她視線的刹那,悄無聲息地滞止。
“蕭生……”
宋暮阮忍不住低喚出口。
糯音剛脫出,軟腰便熨貼到一股不容後退的力道,她急速垂壓眼皮,朝下看去——
一隻大手,大拇指與食指分開。
虎口,自然張闊,正撫掐着她腰側最玲珑曲線處。
而手背,數道青藍脈絡,似鼓非鼓,無聲盤桓,隐隐透出手主人暗自壓抑的欲緒。
一瞬的失神,她慌亂擡睫。
“你……”
男人聞聲直起身。
一米九的身高截斷從南投來的日光,淺黛灰的影子全然裹覆住她的嬌小身軀。
宋暮阮隻覺得眼前一片黑。
黑得她隻看得見他左臉頰的頰邊痣。
忽而,那顆頰邊痣朝她墜低了兩分。
再,墜低了兩分。
“阮寶。”
一縷唇息下沉。
宋暮阮擡眼,驟然被抛進男人的兩片薄荷綠湖裡。
“啪——”
她身子一動,手腕不小心打碰到竹篙。
筏頭在湖面壓出幾道粼粼熠熠的金箔綠光,很快,又消失無痕。
“對不起。”
說完,宋暮阮臉紅地咬了咬舌尖。
“沒關系。”
她嬌澀地嗔了他一眼,嗓口不自覺地發顫。
“你怎麼接我的話啊?”
蕭硯丞唇角擡了擡,略微松開幾寸距離,俯凝着嵌在他影子裡的少女。
堆在眸深處的情緒,快欲成形。
軟了眸,他饒是認真地向她求詢:
“那我應該說什麼,嗯?”
宋暮阮搖了搖頭,隻翹出一根細嫩食指,戳阻他想要再次靠近的胸膛。
蕭硯丞不由分說地遞近雙眸,眸心裡,越過他肩頭的幾縷細密鎏光,被少女那兩把如花蕊絲纖翹的烏黑睫扇篩顫開。
他好笑地抻直起身,擋住那過分的日光,順手捏住那根作撓的玉指,攏在掌心。
收着勁揉撚了下柔若無骨的軟膩指肉,以作小小警告。
“嘶……輕點。”
宋暮阮溢出的淺淺哼聲如一片泡絨絨的羽毛,撓到他耳心。
蕭硯丞再次低颌,她頸側散發出的甜鸢氣息像叢林食人花的美妙歌聲,誘引他靠近,再靠近,眼看食人花快要往左謝倒,他自然托住她發軟發顫的腰枝。
随後,頰邊痣深陷出絲縷笑容,薄唇也緩緩在醉耳邊一毫處停住。
“相較于說嘶……輕點,我認為更應該說——”
“蕭太太,可以繼續嗎?”
四周寂悄,隻有男人的求詢回蕩在耳邊。
宋暮阮感覺大腦已被一片白霧湮沒,身體内所有感官都在叫嚷罷工。
直到白俏俏的鼻尖被真實碾壓到一縷細微的冰涼,她愕倏回神。
膝彎止不住發軟地往後退。
“小心。”
她來不及反應,便撞進一個清苦柏香味懷抱裡。
“甯跳不屈,投懷送抱,啧,太太的手段真是高明。”
“你說是嗎?方澱。”
宋暮阮愕然側頭。
不知什麼時候,竹筏已靠岸。
岸邊的松樹蔭下,一個黢黑人影轉身未遂。
“方澱?”
方澱撓了撓後腦勺,撥正身體,嘿嘿一笑。
“太太好,我什麼都沒看見。”
“真真的,剛,剛到……”
宋暮阮紅了臉。
算是見識到一出比她演技拙劣的欲蓋彌彰戲碼。
“下船。”
蕭硯丞松開手臂,長腿一邁,踏平兩小塊草株,朝她擡伸出胳膊。
“來。”
宋暮阮蹙起黛灰遠山眉,順着這個往她拐的胳膊肘看去——
上一秒還掐她腰,摟她肩的那隻男友力大手,此刻半隐在玄青黑西裝袖口裡,不肯以面示她觸她攙握她。
“……”
船上一面,船下一面。
兩面手!
她鼻尖皺了皺,哼出一聲。
“不需要!”
說完,兩隻圓頭馬丁靴咚的聲踩在筏沿,她輕盈一蹬,跳上草坪。
忽略掉仍藏着兩面手的蕭硯丞,自顧自地朝月斷崖走去。
一旁的方澱被迫免費觀完全程,兩眼直愣愣地盯着那幾片無辜受害的黃綠,歎了口氣。
可憐了,他與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