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晝,藍墨四沉,一輛招搖又紮眼的亮金屬埃斯托藍超跑緩緩停在路邊。
宋暮阮壓低黑鴨舌帽檐,戴好同色系口罩,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确認無人,便拿起鑰匙下了車。
“瞿二也真是的,開什麼不好,非要開個顯眼包。”
“拜托,有哪個富家女大冬天不睡懶覺開全球個位數限量車,吃早點鋪,還趕早七上班的?”
“砰——”
“啊。”
宋暮阮吃疼捂住肩。
“對不起!我……學姐?”
宋暮阮自上到下環了眼自己,隻差眼睛沒蒙上布了。
“捂得這麼嚴實也能認出我?從柯,你眼力真好。”
賀從柯短促地笑了笑,眉間的急色映在昏黃的路燈下。
“學姐,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
宋暮阮再凝了他一眼,難得見這般神情,心中的猜測隐隐欲現。
“怎麼了?是不是溫奶奶出事了?”
賀從柯懊喪垂下腦袋,幾秒後,鼻間微乎其微地嗯了一聲。
“奶奶她……”
他緩緩擡頭,卻發現面前空無一人。
“從柯,快上車!”
一道驚慌的女聲打破他忽然的生怔,賀從柯向後看去,少女從駕駛座車窗斜探出半個嬌軀,正大聲沖他揮手。
“好!”
他幾步走近,坐入車内。
車輛啟動,宋暮阮咽了咽唾沫,看着賀從柯清秀的側臉,說:“從柯,一會兒我開車的時候,你别提醒,也别看我,更别和我聊天,我新手上路緊張。”
賀從柯急色緩了兩分。
“好,我相信學姐的判斷。”
“轟——”
一抹亮金屬藍直接飚了出去。
-
沉森的藍墨漸漸散開,天光已既明。
宋暮阮走進總裁專用電梯,看了眼手機。
9:00,正好過上班打卡的最後時間。
索性也不用趕去打卡了,她半倚在啞钛銀電梯壁。
鬈卷的花蕊絲睫毛半阖,遮蓋一雙失神的濃黑瞳珠,翹挺的小巧鼻骨下方,向來兩瓣水光豐潤的唇瓣失了水分,薄塗的玫瑰水感裸粉釉已變成變幹變澀,黏在唇上成了霧面釉妝。
“還好,一切安心。”
她輕輕呢道。
兩手支在腰後,反握住銀圓筒狀欄杆,她靜默感受着向上托舉的極速力道,直到斜對面液晶屏裡,鮮紅數字不再騰跳增加,才松了手,緩緩直起身子。
雙扇梯門打開,她的月牙白過膝靴剛邁出一步,熟悉的沉冷音從不遠處傳來——
“太太來了,讓她先到我辦公室。”
“好的,蕭總。”
宋暮阮忽覺預感不詳,右手及時摁住梯門,穩住搖搖欲墜的上半身,悄無聲息地收回了那隻腳。
“上班時間,遲到的宋助理又打算去哪兒?”
“……”
宋暮阮阖了阖眼,不得不在這聲質問中現出原身,踏了出去。
“蕭生,早啊~”
蕭硯丞轉身,并未理會少女裝乖的撒嬌,觸到電腦旁邊微熱的手機,他熟稔調出其中一張違章抓拍,亮在那雙潋滟生波的柳葉眼前。
“開我的車載小年輕玩超速、闖紅燈、逆行?”
“宋助理,這又玩的是哪部電視劇裡的情節?”
本就高度緊繃了兩小時的神經驟然被一刺,宋暮阮縮了縮鼻尖,眼底很快積聚出一片晶瑩水膜。
她舉擡起微微發顫的唇窩,迎上男人耽寒的眸光。驟時,強撐的水膜破了縫似的,滴出兩線珍珠晶瑩的淚。
一絲心疼掠過眉心,随之被擰扣深陷,蕭硯丞随意把手機丢回大衣口袋裡,啪啪砰砰,幾顆圓滾滾被擠出,如一杆推開的桌球,倆倆相碰,四下散撞,鋪在胡桃木地闆上。
黑巧褐的花體字母有些眼熟,宋暮阮蹲下身,撿起一顆看了看,泛白腮頰上懸挂着的淚花,驟時生出亮璨璨的光來。
“Valrin&Xalle?瞿二帶的?”
“嗯。”
蕭硯丞也蹲下。
右手伸出,自然拭掉她那兩線來勢洶湧的碎珠子,又擱回膝上,自然彎垂的五根指骨,格外的修長而冷白。幾道青色靜脈微微鼓蓬,橫亘在薄層肌膚裡,如春霧迷生的虬枝。
宋暮阮看得失神,一時想把這隻手當作藝術品。
或者說,應該把眼前這個男人當作名家塑像做全球人體骨骼展覽。
蕭硯丞近節指骨半屈,拾起地上的四顆褐球,動作緩而散地握在掌心,修纖指關節挑凸,開始盤弄小球,再次出口的嗓調,幾度漫不經心。
“賀從柯欺負你了?”
宋暮阮強制撇開眼睫,載沉的剔透淚珠碎滴子灑落在地。
她咬住下唇,搖了搖腦袋,捏着手裡唯一的巧克力起身。
“啊——”
久蹲的膝彎忽然發軟,打着趔趄朝他撲去。
“嗯……”
男人一聲悶哼,宋暮阮從他頸窩擡起頭,然而密密麻麻的黑白小點布滿眼瞳,全然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皺眉問:“沒吃早餐?”
“你怎麼知道?”
反問聲剛落,軟腰迫攜一股力道,天旋地轉間,宋暮阮驚覺已經進了休息室。
室内正北邊,一米二的單人床,脹滿她的潮濕眼瞳。
“蕭生……”
兩根玉指怯怯揪住他的衣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