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暮阮發燒了,渾身乏力。
早上,趁蕭硯丞進入會議室後,她向左秘書告假,便下樓打車去了醫院呼吸内科。
“小姐,你昨天什麼時候察覺到發熱的?”
說這話的是一位年輕醫生,深邃俊朗的五官,如鋒刃一樣渾然自成,再搭配一身純白制服,天使版的小狼狗長相。
宋暮阮看得發愣,抽回神思來,臉紅了紅,撇開昨晚的心跳回憶,吞吞吐吐地答着:“淩晨……十二點多。”
醫生繼續敲着黑色鍵盤做診療記錄。
“發燒,口幹、喉嚨癢、頭暈,胃疼,是否還有其它不适症狀?”
宋暮阮紅臉韫绯了一個度,遲疑着說:“醫生,請問我看見一個人,腦額就會熱熱的,算是發燒後遺症嗎?”
“男人還是女人?幼年青年壯年老年人?長相特征,好看的還是醜陋的?”
接着,醫生敲出一串字:
[見特定的人頭腦發熱,疑患有]
“好看的青年男人。”
醫生陡然頓住手,厭倦地機械式回應:“職業屬性,暫不和病人發生醫患以外的不正當關系。”
說完,他從屏幕裡移開眼,終于看清桌邊病人的長相,眉梢不禁挑了挑,說:“咳如果……”
“聲聲。”
一道冷感嗓聲從門邊打斷。
宋暮阮趕緊沖醫生擠眉弄眼,低着嗓音飛快說道:“就是他,就是他!”
“……”
醫生瞅了眼走近的男人,一絲不苟的發型,奢侈手工定制西裝,雅詩丹頓限量款手表,斐然散發的氣度非富即貴。
“小姐,若無其它症狀,我這邊出診療單,等會你支付後去一樓窗口取輸液瓶,然後去二樓病區輸液。”
醫生看着男人站在少女身後,旁若無人地攏住她的肩,左手摸了摸鼻骨,鉑金鑽戒亮煞到他的眼。
“……”
醫生的雙手不由自主地又在診療記錄卡上,在“疑患有”後面敲出一行字——
[在單身狗面前炫名品老公的高調秀恩愛綜合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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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穿過厚積的雲層照亮頂樓VIP病房時,宋暮阮正好醒來,看着那光斜入明淨玻璃窗,自她左手落鋪雲母白的地闆上,暖暖煌煌的酥意。
“蕭生,”她看着沙發上辦公的男人,嗓音比先前多了幾分實質的力量,“我這算工傷吧?昨天你踢被子,我感冒了。”
蕭硯丞起身,踱步至她的床邊,自然握住她的手心,眉眼籠着片如日光的溫和,輕聲詢問:“所以,宋助理是想表達什麼?”
宋暮阮一雙霧黑朦胧的柳葉眼仰望着他,柔軟而無辜的神情。
“你的時薪我是不會付的……今天我又沒叫你來。”
蕭硯丞笑了笑,落座粉皮高凳,鳄魚皮革紋系帶鞋蹬在銀白腳蹬上,挺括黑色褲管下,修長筆直的右腿夯張出若隐若現的健美肌肉曲線。
他撥開她額鬓柔軟汗濕的發絲。
“這本是男朋友應該做的,宋助理可以盡情使喚我。”
宋暮阮頓覺腦袋又有些發暈,撇開他的手,徑自摁下呼叫鍵。
男護士的聲音從裡傳來:“你好,宋小姐,請問是抽針嗎?”
宋暮阮拖着甜音,答着話:“是的,你快來,一滴不剩了。”
“好,我馬上就來!”
蕭硯丞掌心撐在床沿,日光灼着他的手背,柔軟幹燥,如他方才握住的小手。
“宋助理倒是擅用誇張。”
宋暮阮吐了吐舌尖,不同他辯論。
“本來就可以抽針了。”
話音落地,門外進來一人,正是方才接聽她的男護士。
“宋小姐,我為您抽針。”
男護士手法熟稔,宋暮阮絲毫不覺疼意,她接過他遞的棉簽,摁着針口。
“謝謝。”
蕭硯丞指腹直接壓住棉簽頭。
“摁針口要使點勁,你可以放心把這等力氣小事交給我。”
“謝——”
他打斷她的話:“客氣,老公分内事。”
男護士:“?”
感覺有被秀到臉。
宋暮阮瞥見護士難言的神情,紅着腮頰吐了吐舌尖,小聲解釋道:“沒辦法,我家先生有情敵幻想症,你不要介意。”
男護士:“……”
感覺有被屠狗夫妻針狠狠戳到。
蕭硯丞也不否認,隻是慵懶撩起眼皮,睨着她羞尬的粉腮。
“車庫裡的車,喜歡哪輛去我辦公室拿鑰匙。”
宋暮阮揚起腦袋,日光越過他的寬肩,舔舐着她俏秀的鼻尖,襯得她的笑靥虛白得近乎透明。
“如果都不喜歡呢?”
蕭硯丞拿過他的曜黑針織羊毛圍巾,單手一圈又一圈繞環在她頸上,然後把一團絨絨的東西放入她手心。
“看到喜歡的,給老程說,他會辦好,這輛車送給你,作為我們戀愛初始日的禮物。”
宋暮阮低頭,手心裡是一把黑身銀邊的賓利Mulliner batur車鑰匙,鑰匙圈上系着兩個玩偶毛絨Q版挂件:money撅着一雙滴溜圓的藍灰大葡萄刺繡眼,讨厭張着肉桂色鳥喙,似乎在沖她喚麻麻。
“好可愛!”
她感覺心被這兩個寶貝融化了。
蕭硯丞食指松開棉簽,看那細末點的針口不再浸血,他虎口輕捏她的玉指,小心拾起她的手,薄唇自然俯下,貼了貼針口下方發青的血管。
“北樗山有聘繡娘,這些小東西,你喜歡她都可以做。”
“啪嗒——”
金制的鑰匙圈攜着鑰匙盒小玩偶皆數掉落在地。
宋暮阮忙揣回自己的右手,護在曼妙胸脯中央,母雞護崽的倨傲姿勢,虛張聲勢地沖他低吼:“你幹什麼?!這還有人呢……”
她往床尾虛晃瞟了眼,伸出發燙的小手。
“護士小哥,請你幫我粘兩塊膠布,謝謝。”
男護士猶豫看了眼男人,見他撿起地上的東西,适度讓開些距離後,護士才上前,動作利索地在針口處貼上一個“X”。
“宋小姐,如果今日不再反複發燒,明日就隻輸養胃的那組液袋。”
“這段時間,請規律作息,飲食清淡,盡量避免勞累傷神,以免再次情緒性胃疼。”
“好,謝謝。”
待護士走遠,宋暮阮坐在床沿低頭找鞋,下一瞬,一隻修纖冰白的手握住她的穆勒羊絨毛鞋出現在視野裡。
她擡腳想要收回,卻被他掐捏住腳踝。
“别動。”
宋暮阮有些難為情,卻沒再在他溫熱掌心裡扭動。
“謝謝。”
穆勒鞋沒有後跟,蕭硯丞看着她兩隻露在鞋外的毛絨襪,眉頭細微地擰了擰。
“感冒期間注意保暖,我辦公室有你尺碼的雪地靴,元嫣澳洲出差寄來的。”
“還有,”他兩掌覆貼上她的腳後跟,一雙灰褐眸仰凝着她,如注的眸光探進她垂下的眼底,“你是在為我們的事傷神?”
宋暮阮倒是沒料到他會直白問出這個問題,投落到他俊臉的視線顫了顫,旋即越過他粗黑的發頂,定在他身後鋪地的那片暖柔黃光裡。
她一口咬定:“沒有,我隻是激動要上班了。”
“是嗎。”
蕭硯丞起身,胳膊環過她的腰後,攬她下床。
就着這樣身體貼身體的姿勢,他以身高差的絕對優勢,居高臨下地睥睨着她。
“我以為宋大千金自幼見多識廣,蕭某區區一個老男人,是不夠資格入你眼的,沒想到——”他低低笑了笑,唇息拂亂她額角的細絨碎發,“還能亂你的心神。”
“少給你自己臉上貼金!我是喜歡Jonas那款的!再不濟……”宋暮阮左思右想,冒出個溫柔邪惡的身影來,旋即泯滅了那道影子,說,“再不濟也得是剛才那個小狼狗醫生!”
蕭硯丞噙谑的眸光驟沉,下定判斷。
“原來宋助理撇開上司男友獨自就醫,就是為了看這位轟動網絡的小狼狗醫生。”
“難不成交了上司男友,我做事之前還得打報告征求同意嗎?”
不等他回答,宋暮阮忿忿推開他,哒哒哒,徑自踩着深駝色絨毛穆勒鞋往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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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撇下蕭硯丞沖到地下車庫,方澱正候在車邊,見是太太,趕緊打開後座門。
“太太,好些了嗎?”
宋暮阮在門口頓了頓腳,轉頭嗔着緊随在不遠的高大男人。
“好多了,就是被你家蕭總又氣病了!”
“蕭總,他——”
宋暮阮截過他的話,故意在蕭硯丞走近時拉高音量:“誰說的談戀愛期間,就得事無巨細地向對方彙報?小方,你說對不對?”
方澱一聽後背驚出了冷汗。
……這不是他與莎寶親手撰寫的《戀愛指南書》初期相處第二十五條嗎?!
“太太,小方覺得太太和蕭總的都占有一定的理。”
“哼!”
宋暮阮鑽進車裡,扭頭看向窗外。
小方和安姨也是蕭硯丞河裡的魚!
宋家仙女是至真至純,絕不為同流合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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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巴赫剛停穩集團專用車庫,宋暮阮便自己打開車門,丢下一句話。
“今天我去食堂吃。”
不顧小方在後面深切呼喚,她哒哒哒趿拉着棕絨穆勒鞋,便刷卡出了車庫大門,去到大廈電梯,直奔三樓食堂。
“嗨!宋助理,這兒。”
白怡怡在窗邊沖她微笑着招手。
宋暮阮端着餐盤走近,對進餐的一衆人點了點頭,坐在白怡怡的對面。
“好久不見了,學姐。”
“是啊,我還經常在喬呢他們面前念叨學妹呢!”
白怡怡仍是年前的巧克力棕色梨花燙發造型,隻是頭發短了些許,整好到下巴,襯得整顆可愛的娃娃臉就像流心煉乳巧克力,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魯為連聲應着:“對對對,我們鐵三角都聽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