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定格。
少女微微歪着的芙臉笑得格外燦爛。
齊江光滿意按下保存,看她張開唇瓣似要囑咐了什麼,他立刻出聲道:“不可以發微博,不可以發人人,我知道的,學姐。”
[嗡——]
手機振動來電。
宋暮阮望了眼備注——言而無信蕭壞豹,笑眯眯又把手機放回衣服口袋裡,對齊江光說:“推銷電話。”
二人轉過一道彎,日光迎面射來,投到齊江光搭在車把上的左手,手腕的鉑金表盤,掠亮少女的眼底,少女驟時頓住腳步。
他适時用手蓋住表盤,以為是這光晃眩了她眼,卻見少女反方向逃遁,逃出兩步,隔空與他抛下一句話——
“江光,我忘拿東西了,先走一步!”
不等他回應,那抹嫩鵝黃便奔進人群裡,不見個影兒。
齊江光若有所思地朝前路望去,路邊劃線的停車位裡,正好駛入一輛邁巴赫,漆黑烏亮的車頭,有如方才少女的眼瞳。
他繼續往前走,路過車身時,後座的茶褐窗降下幾寸,小敞的窗縫裡,男人眉弓隽挺,鼻骨峻深,上端微微聳出駝峰節。
日光穿過密而黑的長睫,一則拉長的松煙灰影,棱角分明的菱形,從眼睑斜蓋到那微立節骨處,透出生人勿近的黑色倦漠。
“蕭總。”
齊江光聽見前座的年輕司機轉過身喚。
男人擡了擡手,手心裡的手機屏幕驟時亮起,是一位面容昳麗的少女撅着奶咖色唇瓣,不情不願地吞意面。
等等!
齊江光倏地停住腳。
緊了緊碳灰鋼車把,他再次看向男人掌裡的屏幕。
車窗的縫敞開得更大了些,屏幕也像是同他生了默契,适時角度朝外,他一股子全看見了。
學——學姐?!
正在齊江光錯愕之際,後座男人側頭,灰褐淺眸涼淡滑過他的臉,兩片弓形薄唇浮弄出若有似無的嘲。
“走吧。”
寒冽嗓聲卷着車尾的冬風,一并刮來,齊江光挫敗地一拳打在車把上。
他見過這男人。
去年九月四日,蕭氏助學基金會設立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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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宋暮阮一口氣奔進宿舍。
許宜純正躺在床上半合着眼小憩,看見一抹黃影飛入,她吓得抓起枕邊的粉框钛拉絲民國圓眼鏡就往鼻上架,看清來人後,她大大松了口氣。
“阮神,看見鬼了?”
“沒……沒有。”
宋暮阮兩隻手心貼在書桌面,胳膊使着力勁撐住小蝦弓身。
但,遠在萬裡之外的男人倏然出現在眼前,也和見鬼差不多了。
“那你跑那麼快?”許宜純調整好眼鏡,才趿拉起小狗棉拖下了床,聲音有些嘶啞,“難道樓下有你的狂熱粉絲?”
宋暮阮搖了搖頭,捉過桌上的保溫杯打開,小嘴吸了吸,幾顆水珠進舌,她懊惱地推開杯。
許宜純見狀,遞過玻璃小水壺,為她倒滿。
“要不是為了等這口水,我早就睡了,我對你好吧?一整壺都給你這個大美女了。”
宋暮阮拉長着甜音道了聲謝謝,潤下一小口沸水,好奇問道:“這麼好的天氣,睡什麼覺?依着你以往的性子,不是得在圖書館占座嗎?”
“噓——”
許宜純原本在接水,聽到這個問題,連忙從陽台走了進來,連玻璃水壺也忘記放下,她用胳膊肘關上寝室門,“咔”的一聲,還戒備地反鎖上。
“怎麼了?”
宋暮阮微微蹙眉。
許宜純蕩着半壺水走近,神秘地放低聲音:“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即便是刻意低了聲,她的喜悅還壓不住。
“什麼?”
宋暮阮松了眉頭,湊過一隻雪白右耳。
許宜純一隻手做屏風,擋在她倆唇耳相隔的空隙裡,似乎在确保話不漏風。
“我和軍哥哥昨晚大戰三百回合。”
轟——
宋暮阮雪耳冒出了熱氣。
“你你你……”
她實在不知接什麼話,隻搗鼓着一雙漂亮黝黑的柳葉眼嗔着許宜純,最後滿腹的羞赧化作兩汪熱霧。
許宜純倒是開懷一笑,張開雙手,抱住羞紅臉的少女,分享自己的喜悅。
“阮神,我好開心!”
宋暮阮下巴尖磕到一隻柔細的肩,她偏了偏臉,生怕碰疼了昨晚酣戰的這位。
“你……”貝齒咬住下唇,她悶悶糊糊地問了一聲,“感覺怎麼樣?疼嗎?”
聽說第一次特别疼。
“不疼,一點都不疼!很爽!”
粗糙的用詞入了耳,宋暮阮眼前倏忽晃過一幕——
豆蔻紫小吊帶裙,桃尖,五根冷白而修纖的指骨。
克制畫圈,又輕輕揉捏。
啊!她要瘋了。
宋暮阮垂喪着擡起眼,寝室内的全身鏡正把她的绯腮照透,腮肉上的紅痘愈發紅得鮮豔了,渾圓的兩顆,左右并排,最中心地也暴突個小尖,十分的明顯。
眼心一抖,她從鏡面移開,落到許宜純的臉上。
許宜純把手中的玻璃壺放在桌上,裡面的純淨水左右拍擊到幾淨玻璃壁,晃嘩一聲,像是擱淺在岸的浪花。
“對了,阮神,你和你的生理喜歡對象發展得怎麼樣?”
宋暮阮眼心被那壺裡的浪花潤濕大片,一經許宜純提到蕭硯丞,她眼神四處瞟了瞟,落不到實處。
“還……就還行。”
“還行?不會吧?!”許宜純恍若瘾者發歡,她兩手握住少女的手心,“阮神,你這麼快就下技術評價了?”
“不是……”宋暮阮扭過臉,不期然撞上兩片亮綠的鏡光,眼心又是一抖,“還沒有的。”
“為什麼?”
這次倒是許宜純不懂了。
“生理喜歡不應該親親貼貼抱抱嗎?不要告訴我你倆純愛,蓋被純聊啥都沒做。”
宋暮阮抿了抿桃粉的唇瓣,坐在木椅上,也拉着許宜純坐在對面。
“許班,你說的我和他都做過了,但是我還沒想好要不要進一步。”
沉吟了兩秒,她低聲低氣地嚅出了聲:
“他是想的……”
蕭硯丞應該是想的,否則那晚他也不會說第一次自當與她。
許宜純真正在為愁眉的少女思考:
“說明他還是個尊重女生意願的好男人,看來這事主要在你,阮神,那你——想不想?”
“不知道……”
宋暮阮說着,細嫩指尖輕輕撓了撓绯腮,尖圓的指甲蓋不經意刮到紅痘,她嘶得吸了口室内暖風,喉嚨僅存的水分頓時就被燥幹了。
“我認為你是想的。”
“?”
宋暮阮頓住,揉腮的指尖像是被膠粘黏着,惑得忘記了放下。
“它們,”許宜純隔空指着少女臉腮上的兩粒鮮紅,鏡片的綠光投映到她的圓眼,綠油油的發亮,“就是你欲望的自白書。”
一絲懊惱存在眉心,宋暮阮摸了摸那粒紅痘。
“……你讓我想起了校醫說的話。”
許宜純得意地推高眼鏡架,綠光膜一閃,兩對杏仁綠眼含着說話的少女:
“哈哈我知道,校醫肯定是說你内分泌失調,有男朋友就找男朋友治,沒有就運動調節,對吧?”
“沒說得那麼詳細,但也差不多了……”
宋暮阮窘紅地偏過眼瞳。
“上學期期末我不是壓力大嘛,兩月不見軍哥哥,也想他得緊,臉上就爆痘了,你不是也知道?校醫那時也對我說過那些話。”
許宜純笑望着少女,挑釁地揚了揚眉毛。
“我的大美阮神妹妹,遵從自己的身體吧!”
宋暮阮嘟了嘟嘴,粉腮鼓鼓的。
“可你不是說——古闆……”
許宜純輕聲打斷她的話,為老古闆遞出第一份和解聲明書:“不,我評估錯誤!原始的歡愉,古闆男人更得勁兒!”
“當然,前提是——”她湊近,悄悄給出個秘訣,“你叫得歡。”
“……”
她怎麼敢叫,蕭硯丞那個摩墨斯的嘴肯定會嘲笑她把持不住。
噢對,她好像很久沒喚他摩墨斯了。
宋暮阮撓了撓臉腮,不小心又觸到紅痘,眉心一攏,觸電似的放下手。
“诶诶诶,”許宜純招呼着左手,在少女眼前連晃了三下,“你心飄那人身上了?”
“才沒有。”
宋暮阮鼓起小嘴。
“阮神,你好可愛喔,”許宜純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少女幼美的鵝蛋臉,軟着唇息說,“我要是個男人,都不敢用力,怕被你會在床上融化的,嘤嘤嘤。”
宋暮阮撅起唇瓣,桃粉的尖尖嘴像珍珠鳥的小喙,她偏頭,毫無攻擊性地啄了一口占她便宜的手指,正欲出聲驅趕,手機振動了下——
脫毛機(欠島和金街):[天黑,宿舍樓外第一個路口等。]
“喲,說曹操曹操就來信了?”
許宜純松了手,拿過玻璃壺,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耳尖也登時嬌紅的少女。
“開學到現在你都住宿舍,他是不是約你見面?去吧去吧!晚飯我自己解決。”
“他沒約我吃飯。”
這句話脫出,宋暮阮察覺自己語氣裡的一絲嗔怪。
欲蓋彌彰地握住保溫杯,她垂下漂亮眉眼,輕咬透明吸管,沸滾滾的水受勁入唇,她急忙吐出,瑩潤的水吐落了一地。
許宜純盯着那無規則形狀的水灘,冷不防來了句。
“有點像我昨晚的第一戰。”
說着,她望向眼前這個忙顧擦外衣的少女,搖了搖手裡的玻璃壺,半壺子水晃蕩嘩啦,在室内一片響。
“阮神你這個水娃,應該不比它少。”
“!”
宋暮阮羞憤地捂住雙耳,背過身去,隻露出領口的一截绯紅頸膚。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今晚我陪你吃個飽飽,補足精力!”
許宜純說完,又晃悠着半壺水走去陽台。
獨留在屋内的少女,看着那熄滅的屏幕,一阙思索萦繞秀細的眉端。
任憑屋外涼水與底下的無名電磁圈尖銳地拉扯合奏,她也渾然未覺吵鬧。
良久,一根細嫩指尖戳了戳屏幕,屏幕登時大亮,對話框末端仍是男人約見面的那句話。
“噔——”
陽台上,水壺尖着聲,跳暗了燒水紅色按鈕鍵。
宋暮阮受激,偏過嫣绯的腮。
許宜純握住的透明玻璃壺裡,一個個沸水泡被剔淨的壺壁吞咽,咕噜咕噜直嗚叫着聲,缱绻的熱霧也從小口壺嘴呻出。
一卷卷,一串串不連斷地呻着,若似吹響了欲望的号角。
思索瞬時遣散于眉端,宋暮阮咬了咬飽滿的桃瓣唇,在号角聲大張旗鼓進入卧室内之前,悄悄敲出一個字,迅速發送過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