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她伸出手,鎖着自顧破枕出土,伸展四肢的她,眸色蓦地深了幾度。
宋暮阮緩了緩氣息,一手拍掉那隻看似充滿善意的豹爪:“滾開,你這頭壞豹!”
兩隻漂亮烏蒙的柳葉眼嗔着他,她身形晃晃地摸着床沿下地,兩隻細小胳膊插着軟腰,又是一番氣鼓鼓的撒氣:“是你老婆身體不夠柔軟嗎?還是說你更喜歡會一字馬的女生?”
“看,”她玉腿左右張開,整個嬌俏身子靈活如弦,便壓在了腳下的黑胡桃實木地闆,“你老婆我也會。”
蕭硯丞雙手抱臂,看着隻及他大腿中部的少女,眸色幽深得如窗外的夜,扯不開的一團稠霧,少女卻絲毫未覺,在玉腿上方塌了塌腰,又重新站起來。
下一秒,她左腿朝前,腿側擦過他露在浴袍外的潮濕右腳踝,豎着壓了個一。
“你老婆我随時随地都可一字馬。”
這句話頗有幾分求誇誇的自得。
蕭硯丞單膝蹲身,灰藍夜的袍片從膝蓋自然垂落,傾蓋到少女的荷葉邊紫裙擺,他修勁指骨撥了撥,沾了水的袍角軟哒哒地挨上她貼地的凝脂玉腿。
“别碰我,”宋暮阮一把擲開那個袍角,兩隻霧黑濕漉的水眼揪瞪着他,“你這個沒眼力見的老男人,沒發現家裡就有個寶藏老婆,還去外面沾花惹草!”
“你不幹淨了……”
她自顧自地說着,原本十分嫌棄的語氣卻漸漸含出幾分動人的委屈。
“我有潔癖!阿嚏——”
她揉了揉粉粉的鼻尖,高擡起白尖尖的下巴,柳葉眼輕蔑地睇着他,命令道:“你跟我過來。”
“好。”
蕭硯丞勾了勾唇,接受她的一切安排,拿出床底的絨拖,掌心輕握住少女的兩隻白嫩腳踝,然後不疾不徐地套上。
“走吧。”
他拍了拍鞋面上的蕾絲蝴蝶,眼眸攜出淡淡笑痕,在落于她呆懵的嬌顔時,笑痕韫住,轉而溶成兩汪深不見底的井潭,囿住她,也困住胸腔隐忍待發的欲望。
宋暮阮早已被酒精侵蝕了理智,見他看向她時忽然不笑了,翹彎的唇角凍住,又一瞬扯撇,兩隻小巴掌啪的聲撐在暖和地闆,然後她鼻尖櫻唇各自一縮,憋出一聲挑釁的哼,才支起嬌身,往書房走去。
書房,一片昏亮。
顯然少女今晚特意來過,忘記了關台燈。
蕭硯丞打開正中的頂燈,房内昏亮驟時明朗,為坐去檀木書桌的少女披上一片薄如蟬翼的真絲,襯得她露在豆蔻紫裙外的雪肌愈發白了,連烏黑如瀑的發絲也籠着一片紮眼的白暈。
“叩叩叩——”
他聞聲看去,少女手中緊緊揪着一把檀木鎮尺,敲打着長台書桌。
鎮尺是她年前光榮卸任實習助理一職那天送給他的。
上好的小葉紫檀,木身正面有一浮雕,雕刻的是夔龍,群龍之主,潔身自好的濁世清者,紋樣飄逸俊美,做工精細流線鱗身呈雲舒雲卷回首形,并且兼具他向來講究的對稱均衡的美感。
隻是另外一面——
“你為什麼不珍惜我送的禮物啊?不用我送的筆,不用我送的鎮尺。”
少女的抱怨打斷了他的沉思。
蕭硯丞走近,握住厚重木尺的另一端,輕輕翻了個面,面上從左到右凹雕着幾個深刻字樣——
[宋聲聲前夫專用]
“蕭某并不認為這是我的專屬物。”
宋暮阮顯然醺暈了腦袋,捉過那方冷白腕骨,不管不顧在那掌心落下啪啪兩聲。
“現在,練字。”
掌心發了紅,卻仍然抻在她眼心裡,宋暮阮捏住木尺,聳鼓起粉腮,兩葉細絨彎眉也順帶沉下,擠狹了底下一雙霧眼。
一副“惡狠狠”的小貓炸毛樣兒,沖他一張一合着小櫻花嘴。
“學生不聽話就得挨揍,快動筆!”
蕭硯丞笑,卻紋絲不動,看她巴掌大的鵝蛋臉又苦皺成一團,他依着她,坐去真皮轉椅,慢條斯理地拾起她送的寶銀藍刻金鋼筆,打開桌上放置好的書法格紙。
“寫什麼?宋老師。”
他的嗓聲謙遜溫和,然而姿勢卻是不那麼像好學生——
十根修節指骨慵散交叉,虎口遊刃有餘地揶着那抹寶銀藍,一雙灰褐淺眸饒有興緻地瞭視着桌上的宋老師。
宋老師縮了縮指尖,剪短的透明指甲蓋不經意刮過堅硬木尺,抿起唇瓣,面露為難地開始思考,僅一秒,那兩瓣抿合的唇張開了。
“随便。”
她毫不負責地丢出兩字。
“好。”
蕭硯丞笑了笑,大拇指指腹撥開镂空銀雲紋筆蓋,兩根勁白指骨握住筆身,金色筆尖在格紙上自由徜徉,一筆一劃間,折出流麗璀溢的光澤。
那澤好似流星的尾巴尖,宋暮阮兩眼直愣愣地追着,追着脖頸疼,她嬌身一卧,斜倚在紫黢黢的桌面,一屋明室,隻剩沙沙的磨紙聲。
漸漸,她的兩片花蕊絲長睫快要蓋合住漂亮黝黑的眼瞳。
“啪。”
略微一疼。
她倏而撐開長睫,卻見自己的鎮尺落入了男人的掌心裡。
“你——”
桃瓣臀肉的疼意,慢慢顯出,她一隻小手伸去後面,咬着小櫻花唇瓣,揉了揉。
“你竟然打我……”
疼痛闊溢,宋暮阮越想越覺着委屈,手腳并用爬下桌,轉瞬她又爬上他的腿根,小狼發了狂似的一把扯開他系扣的領口,潔白狼牙狠狠咬上去。
“嘶——”
聽見一聲克制的吃疼深吸,她就着那凹下的肌肉胸溝又是一口,嘴裡含糊不清地吵嚷着:
“從小到大,沒人打過我,你壞!”
“壞豹,就得以暴制暴!”
“我要咬你,咬疼你!咬得你跪地求饒……咬得你知道什麼是男德,咬得你成為男蟑螂碎成八塊!還要咬疼你,咬傷你……”
胸膛裡的少女逐漸語無倫次,邏輯混亂,顯然是氣昏了。
蕭硯丞拿下那隻揪着他左耳的小拳頭,把檀木鎮尺塞進她手心。
他攔腰抱起她,長腿踏地,穩穩踱步朝主卧走去。
“床上換你來,打哪都行。”
男人溫柔的嗓聲,深刻貫徹小妻子以暴制暴的家規。
下一秒,“啪哒”一道猛烈的脆響。
門合上了。
廊道相對封閉的氣流震回隔壁書房,書房的三米紫檀木桌上,一張書法紙缱绻着單薄身子,飄落在地。
四個蒼勁端逸的字,蕩氣回腸地首尾相連。
從第一方格,占有到最後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