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椰殼炭投映的影子,藍得發黑。
“好卷。”
這是宋暮阮今天的第十次歎息了。
小綿兩眼困惑,看着太太細白指尖百無聊賴地撥了撥紫蝴蝶蘭,她小聲詢問:“太太,您是在愁畢業論文嗎?”
畢業論文?
……要是實操可以簡單轉化為理論就好了。
這樣,蕭硯丞那個老男人蓬勃生長的尊嚴卷就不會連帶着她一起卷了。
小綿眼見太太又哀了聲,她絞盡八字眉,終于想到了一個辦法:“太太,元秘書是學漢語言文學的,或許您可以找他幫幫忙?”
“!”
元秘書——的确是個好幫手。
左秘書跟随蕭硯丞多年,肯定不會幫她,但元卓年輕氣盛,她有一個極好的突破口。
宋暮阮頓時眉開眼笑,對身側的小綿說:“小綿,謝謝你!我給元秘書打電話,你去門口放風,先生要是中途回來了,給我發信号,畢竟我擅自用他的下屬,他肯定會不高興的。”
太太笑,小綿也笑,笑得嗓音尖尖的,像個單純的小孩。
“好的,太太!”
“嘟——嘟——”
宋暮阮趕緊撥出元卓的電話。
“太太您好。”
沒聽見雜響,她還是保持謹慎,用氣音問:“元秘書,蕭總和左秘書沒在旁邊吧?”
“沒有,我正在辦公室整理會議記錄。”
幾聲紙張翻動的聲音清晰傳來,宋暮阮終是把心放了下來:“好呢!我有件事和你商量。”
紙聲止住,元卓的聲音十分明朗:“太太請說。”
她觑了眼花房門口,見小綿正乖巧地在後院門放風,這才恢複了平日的音量:“從今天開始,元秘書你每天在蕭總面前說壞話。我到時候要是和他成功和離,他答應分配給我的财産,我九你一。”
“太太,我是個有原則的人。”
元卓言簡意赅地拒絕,絲毫不帶猶豫。
這在宋暮阮的意料之中,誰不是有原則的人呢,但她不也為了五鬥金被蕭硯丞折腰了嘛。
所以,五鬥金可以慢慢誘惑。
“原則可以讓抵你二十年年薪嗎?保底五千萬,事成之後,馬上到款,我這先拟定一份電子合同,你不急,這期間可以慢慢考慮。”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喲,元秘書~”
-
“叩叩叩。”
意志左右拔河了兩小時後,元卓踩在下班時間點,終是鼓起勇氣進了總裁辦公室。
“不加班。”
蕭硯丞起身,拿過手機,一貫地往電梯間走去。
“蕭總,太太今天路過客廳,不小心把您幾個古董花瓶打碎了,又覺得你種的花不好看,要讓傭人全都換成了鸢尾,還說要把池塘與花房相隔太遠,要把池塘拆掉,挪到後山花房邊。”
元卓頂着被上司當場攆出去的下場,硬着頭皮呈上罪證:“這是管家列的消費清單與預估的工程造價電子賬單。”
這些都是宋暮阮的原裝台詞,他如釋重負地完成了離婚計第一步——
挑撥離間。
蕭硯丞瞥了眼總價,薄唇撇出三字:“還有事?”
元卓鬥着雄心壯膽,搬出元嫣:“蕭總,蕭太太還說你的床太硬,窗簾太素,全部都要換掉,窗邊還得在頂梁上安裝一架秋千,還——”
不等他說完,便被上司的應允打斷:“好。”
重頭戲來了!
離婚計第二步——烘雲托月。
元卓着重咬表姐二字,試探上司的态度:“蕭總,和我表姐比起來,蕭太太好嬌奢,是不是太鋪張浪費……費了?”
電梯門開,蕭硯丞踱步進入,薄唇翕動,理所當然的語氣。
“這是她本該擁有的生活。”
元卓:“?”
……蕭太太,我看你這婚是離不掉了。
那什麼的聲東擊西,倫理錯愛離婚計就别拿出來了吧。
-
抵達北樗山,得知小妻子在後院花房,蕭硯丞徑直穿過中庭,去到後院,推開玻璃門扇,走至那抹煙粉身影旁邊,胳膊不經意擦到她的肩。
宋暮阮回過神來,猝不及防後退小步,一雙烏黑漆亮的柳葉眼貌似驚張地看着他的胳膊。
“……”
元卓怎麼還沒回她,這事到底是成還是沒成?
蕭硯丞眉間略微一擰,順着她的視線垂眸,他的胳膊、雙肩積有薄潤的水迹,恍然笑了笑。
擡起手,小綿眼疾手快地用方巾擦拭掉。
他慵适地換了隻手,小綿也忙碌地換到另一邊。
就着這兩手攤開的姿勢,他壓了壓喉嚨,特意溫了聲音,向小妻子解釋:“不知今日有寒潮,下車時忘拿傘了。”
小綿擦淨後,小心瞄了眼先生,八字眉蹙攏着,正在心裡埋汰老程,餘光又恰巧瞥見老程拿着黑傘氣喘籲籲追上來的步伐。
“!”
她八字眉一擡,眼裡透出喜悅。
先生竟然迫不及待了,好好磕!
于是,她悄悄退到花房外。
房内,驟時隻剩他們二人,宋暮阮嗯了一聲,負在腰後的雙手不知不覺絞纏着,漸漸,滲出了亮晶晶的冷汗。
“蕭生,過來坐。”
她捏住蕭硯丞的袖口,便惹上滿指尖的冷濕,然而還未來得及放下,手指被一團幹燥的溫熱裹住。
昨晚的記憶霎那回溯,自腮頰到腳趾,她很清晰記得這份幹燥,遊走她裡裡外外的幹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