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明媚,金光覆滿赫元威金國際學校幼兒園部,抽綠的樹芽鍍了層金框,遍地也是富裕的、雀躍的金框剪影。
一位少女頭頂束着個黑絹花小丸子,在參加完袋鼠跳跳跳後,便坐在那樹芽下呼呼喘氣。
東南方向的日光斜直傾射,她的曼妙胸脯在修身灰粉運動上衣裡一拱一伏,春嫩草坪地,剪出一阙如低聳山巒似的柔美軀影。
“抓娃娃了。”
一道噙喑的嗓聲從樹後不速踱入,少女坐在太陽花懶人沙發椅上,懶洋洋地擺了擺手,連張唇的力氣都不願使出。
“美美~”
餘沚期今日顯然在親子運動裡已和她十分熟稔,從最初的美美姐姐到舅媽,再到現在的美美,宋暮阮也不想糾正她,畢竟被人用形容詞稱呼是一種認可。
小孩松開蕭硯丞的手,軟綿纖小的身體撲上太陽花裡的少女,輕輕掀開她的軟邊太陽帽沿,對上一雙半阖假寐的柳葉眼。
她扁着小嘴撒嬌。
“美美,你都休息半個小時了,我和舅舅現在需要你的幫助~”
宋暮阮就着這帽檐半撩掀的角度,清離高貴的視線透過點點晨旭耀斑,投落到男人潇隽的眸眼。
“需要我幫助?”
她向來樂善好施,前提是他開口求她的話。
蕭硯丞伸出手,掌心朝上,承銜一片溫熱的日光的同時,也輕巧握住少女穩小孩胳膊的細白手腕。
“運動King小家的稱号,自然少不了太太貢獻美手抓捕娃娃。”
“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宋暮阮順着他的手勁,抱着懷裡的小軟團起身。
小軟團卻推了推她的手,糯糯地說:“期期可以下來自己走的,舅舅說美美昨晚很累,讓我以小主人的身份照顧好美美。”
宋暮阮小心放下孩團,一個眼刀飛去。
男人的俊臉并未有絲毫波瀾,反而抛出一個問:
“數錢,不累嗎?”
餘沚期點了點小腦袋,仰起頭看少女,鳳眼黑黑的,單純得像兩顆烏黑飽圓葡萄。
“原來美美是在數錢,我以為美美和我媽咪一樣總是在晚上簽合同呢!”
“你的媽咪……”
宋暮阮忽然生出幾分好奇。
“走吧,比賽開始了。”
話被打斷,她不滿地瞪了眼面前這位故意出聲的男人,扭過頭去,小聲嘟囔了句:
“我嚴重懷疑期期不是你什麼表妹生的,而是你初戀的孩子。”
“蕭硯丞,讓現任太太帶你初戀孩子一起參加親子運動會,你——忒沒良心!”
蕭硯丞精準撈握她的小拳頭,粗粝指腹輕輕拍了拍。
“放心蕭太太,你不會後悔的,今晚我都會告訴你。”
宋暮阮一甩腦頂的黑絹花丸子,小拳頭在他掌心裡松垮地拱了拱,卻傲嬌地滞留在那團幹燥的溫暖裡,沒想法拱脫出去。
“哼,最好是。”
-
宋暮阮一行人步入遊樂大廳。
大廳南面是成排通透潔淨的落地窗,窗面貼着亮閃閃的五彩剪紙,聽餘沚期說第二面門窗的那個甩着尾巴的笑面虎頭鼠身大紅貼紙就是她媽咪剪的。
手工不算特别精緻,細短的7字狀鼠尾巴有明顯波浪鋸齒狀,顯然出自于不常做精細活隻懂簽合同應酬的時尚女強人之手。
“請小(1)班的孩子家長到這邊集合。”
宋暮阮聞聲轉身,與大門相對的北牆擠滿了各式各樣的動物娃娃,粉碎花布、咖搖粒絨、白濑兔毛等多色可愛娃娃亂中有序。
而雙層中空半透明玻璃制成的陽光屋頂,此刻通透的日光如瀑傾瀉,給廳内籠上一層薄淡亮的朦胧金膜,襯得這片娃娃巨幕牆喧鬧而耀眼。
“期期舅舅,請您在這兒領取遊戲币。”
一位年輕女教師雙手奉上一個太陽花紅綢小籃子。
“好,謝謝。”
蕭硯丞掌心端握籃子底端,遞給少女。
少女則遞給挨着她腿側的小孩。
“期期,我們奮鬥吧!”
小孩一手提起小挎藍,一手握出小粉拳,鳳眼彎成一條弧線,做了個加油打氣的姿勢。
“美美,餘勝利分隊是最厲害的!”
“請領取遊戲币的小朋友和家長們到這裡排隊,我們将為您們統一說明遊戲規則。”
不遠處,一道溫柔的男聲傳來。
“走吧,舅舅,美美~”
清點完人數,身着淺藍連帽衛衣,胸口印着赫元威金國際學校幼兒園等白體楷書字樣的男教師循循講解:
“親愛的小朋友們和家長們,娃娃抓抓樂是我們小班比賽的最後一個項目,本次使用的娃娃機是1至25号簡單版的傳統三爪娃娃機。”
“每個小家庭就是一個隊,每隊限領一個小籃子,也就是20枚遊戲币。時間不限,在用完遊戲币後,我們統一結算獲得的娃娃總數。數量最多的冠軍小隊加三分,亞軍小隊加兩分,季軍小隊加一分。”
“好耶!”
小朋友們齊聲歡呼。
“舅舅,我要選7号!”
7号娃娃機已經有一家庭小隊占領。
于是,三人手拉手一起坐在後面的葵花小闆凳上。
“期期,渴不渴?”
宋暮阮望見靠門窗的角落是茶飲休息區,此刻已有幾位年輕媽媽就座。
餘沚期兩眼隻顧盯着那發光誘人的娃娃機,看着那奶白團小牛玩偶,軟軟吐出一句話:
“美美,我想喝胖乎乎的牛奶。”
宋暮阮噗嗤笑出聲,起身捏了捏小孩腦後的半枚小黑發丸子,轉而把笑眼投在蕭硯丞身上:
“那這位蕭總呢,想喝胖乎乎的什麼?”
話音剛落,娃娃機前的小家庭換了父親上場,餘沚期趕緊從小凳上站起來,然而還是看不見。
“不用。”
蕭硯丞不着她的話術陷阱,單手擎端小孩,輕松架在肩頭。
“舅舅……我不會摔下來吧?”
小孩一手提着小籃子,另一隻手剛抓住男人的寸發,或許是覺得不禮貌又緊張地松開,提心吊膽地問。
“别怕,你舅舅渾身牛勁,别說你了,再加……”
兩道視線一高一低齊刷刷看來,宋暮阮的甜音戛然而止,兩片绯紅嫣雲飛快爬上耳尖,她咬了咬舌尖,禁止自己再胡亂說話。
“再加什麼?”
蕭硯丞籠在薄淡金的日光下,不亞于歐洲人的深邃眉眸折出昳麗錯影,哪怕是低坐矮凳,也沒有半分纡尊降貴,宛若佛龛降世的一尊矜清玉佛,明明仰望她的角度,灰褐眸底卻自挾一縷深究的睥睨。
當然深究她的不隻這尊佛,還有佛肩上的小孩,也眨了眨黑溜溜的鳳眼,像條小尾巴似的跟着問:
“再加什麼呢?美美。”
“……再加一匹馬都可以。”
宋暮阮說完,便紅着臉落荒而逃,留下肩頭的小尾巴認真發問:
“舅舅,你還扛過馬嗎?什麼時候扛的?”
“昨晚,”蕭硯丞的淺眸圈住那抹纖細修長的粉灰身影,他勾了勾唇,煞有其事地接下後半句,“是一匹很漂亮的,但不太聽話的粉色小馬。”
嗯,的确不太聽話。
畢竟整晚隻可以她坐騎他,而掌握缰繩控制速度等一系列主動權卻悉數讓給他。
快了,她要惱;慢了,她要吵。
總之,在她眼裡他就是個渾身牛勁的魯莽馬夫。
“哇,舅舅好厲害呀!連不聽話的小馬都可以馴服,媽咪有時候說我就是隻不聽話的小老鼠,她也教訓不了聰明的我。”
餘沚期果真大膽放開了小手,拍了拍兩隻小手心,雀躍歡呼。
-
另一邊,宋暮阮不知道蕭硯丞這個為老不尊的舅舅到底給小孩科普了什麼知識,小孩一臉崇拜地看着他。
“嗡。”
許宜純的新消息入眼。
[阮神,你是不是光顧着存圖,不好意思回我消息了?]
宋暮阮這才想起昨天就敲好的文字在對話框忘點發送了。
[許班,如果我說是我忘摁發送了,你相不相信?]
許班很快回複過來:[勉強?相信吧(壞笑)]
[坦白從寬,快說,建模先生什麼時候又勾搭上你的?是不是那天你倆去洗手間又偶遇了?(小警犬打坐思考.jpg)]
宋暮阮:“?”
她以為許宜純早就猜到了小處男朋友=建模先生。
[猜對啦!]
她生出逗趣心思。
許班:[我記得某人上一秒坐在報告廳裡還信誓旦旦地說生理喜歡小處男,沒想到這麼快就(大笑),我很看好你們喲~]
[對了阮神,你和他在一起會不會有危機感?你的建模先生可是讓閱男無數的我,流一臉哈喇子的男人。]
宋暮阮蹙了蹙眉,果斷敲出一串字:
[從來都是我給男人危機感]
然而,還未發送,兩個黑棕短發女人路過牛奶區前,還捎帶出一段話:
“那邊那個,就是7号娃娃機排隊的那男人好帥!”
“對對對,我剛剛在操場就發現了。”
“可惜年紀輕輕就英年早婚……”
“那不是他的孩子,我聽見那小女孩叫他舅舅,喚另一位家長叫姐姐。”
“請問你們說的是真的嗎?”
一道弱弱的女聲走近,宋暮阮冷眼看去,說話的是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子,貌似年紀挺輕。
“我親耳聽見的,姑娘,保準沒錯。”
黑短發女人十分肯定。
“二姐,”女孩忙沖休息區的一位全身名牌的蛋卷女人招了招手,待女人走近,她指着遠處的蕭硯丞,說,“我就說他們并不是一個家庭的。”
說着,她羞赧地推了推女人。
“你快去把我要個聯系方式,好不好?二姐。”
“我也去加個微信,”黑短發女人拿出手機,“我也有個堂妹,年紀和他相當,是她們法律系花呢!”
轉過身,她又十分大方地對那個柔弱女孩說:“姑娘,我們各憑本事,優品男人自然需要競争。”
宋暮阮:“……”
Hello?
二位,正宮還在呢。
蛋卷女人折了折腮邊的栗色短發,也笑着發話。
“這位大姐,我家妹妹還是去年大運會旗手呢。”
“行,就各憑本事,走吧。”
蛋卷女人的一句話,成功帶走一串人。
包括宋暮阮。
-
“先生你好,方便問下你有女朋友嗎?”
率先開口的,是那位蛋卷女人。
蕭硯丞單手把肩頭小孩抱在懷裡,涼薄的眸光滑過衆人,瞥見藏隐在人後的一隻月牙蝴蝶寶石釘小耳朵。
他視線回渡,略稍揚唇:“沒有。”
衆人皆面露歡喜。
“方便加個微信嗎?帥哥。”
主動進發的是黑短發中年女人。
幾秒短暫的沉默,宋暮阮攥緊了手機,纖細指關節握得發白之際,一道冷涼如玉的嗓聲直逼入耳——
“這得經過你們身後那位,我的太太同意。”
衆人:“!”
紛紛轉身看去。
宋暮阮順勢揚起白尖尖的下巴,蔥白指尖撩了撩粉腮邊的幾絲碎發,不緊不慢地從普拉達迷你鉑金手提包翻出一枚王冠鑽戒,優雅而自然地戴上無名指。
然後,左手半掩唇,戒身碎細晶璨的密鑽反射屋頂的日光,紮得衆人的眼底也亮了。
身份證明完畢,她嬌滴滴地踩着珍珠白運動鞋,幾步奔到蕭硯丞懷裡。
“啵唧——”
兩片雪柿桃新水光油蜜的唇瓣陷進男人的臉頰裡,不留一絲餘縫。
“老公~”
她粉腮挨在他的左肩,極盡親密地呢喃。
“舅媽~羞羞!”
餘沚期着急地捂住兩眼。
OK!
氛圍稱呼組到位。
“我就說吧,優品男人從不缺競手。”黑短發女人道。
“二姐……”
柔弱女孩的聲音有點委屈。
蛋卷女人牽過女孩的手:“走吧,大姐說得對,他們甚至不會在市場流通。”
一場正宮驅逐小嫔妃争奪戰結束之際,迎來了前方的溫馨提醒。
“請期期小朋友帶領餘勝利小分隊到7号娃娃機前。”
餘沚期右手沖娃娃機的缤紛玩偶們揮了揮手。
“我們來啦!”
宋暮阮的臉腮順勢離開蕭硯丞的左肩,在那柔弱女孩回頭一瞥時,她嫣嫣笑着,如考拉一樣抱住他的窄腰,小聲嘀咕了句。
“現在的女孩都那麼不容易死心的嗎?明明知道他名草有主了……還眼巴巴地望着。”
“所以,”蕭硯丞輕輕把小孩放在墊高的沙發上,一手扶住孩肩,另一隻手的兩根修纖指骨捏了捏少女粉嘟嘟的無名指頭,“蕭某認為太太應在人前适時戴好身份證明。”
“還不都怪你,”宋暮阮一眼睨去,把戒指往指根一推,兩瓣蜜柿桃唇嘟嘟囔囔,“長得太招人。”
“或許剛剛就該在家裡給你戴個口罩。”
這時,餘沚期握着水晶玻璃圓頭手柄,一個三爪抓住方才盯上的奶牛玩偶,她開心地直拍手,擦過圓嘟嘟的臉蛋,對宋暮阮說:
“美美,媽咪說過,丈夫的俊臉是妻子的榮耀。”
“你媽咪還真時髦,這都給你說?那你爸比……”
宋暮阮意識到這是位單親家庭的孩子,倏然止住了聲。
“我見過我爸比,他長得可帥啦!而且我的眼睛和他一模一樣噢~”
說完,餘沚期得意地哼了聲,回頭卻看見三爪無力地松開,她的奶牛玩偶砸到一個灰不溜秋的小老鼠腦袋。
“……”
她扁嘴,委屈得快要哭出來。
宋暮阮忍俊不禁,一雙柳葉眼波光潋滟,望着她的“榮耀”,命令道:
“請這位榮耀先生,施展雙手幫你的小外甥女抓住那隻作惡的奶牛吧!”
“卻之不恭。”
蕭硯丞胸腔低低地震動了聲,接過小孩放開的水晶圓頭手柄。
粉白藍光的鑲邊氛圍燈下,他的遒勁掌背覆上一層躍動的缤紛光影,像一杯令人心醉的彩虹雞尾酒,酒液裡還餘有絲縷蜂蜜奶油的淡香。
宋暮阮抓到他的把柄,忍着沒說,等他摁下确認鍵後,才悄聲附在他杏仁白的耳廓邊。
“你私自屯我的手霜。”
三爪下去,落了空。
蕭硯丞面無波瀾地繼續操作手柄,再次下鈎之際,他薄唇緩緩輕啟,陳述出事實。
“蕭太太已購入慕斯海洋活性分子手霜,這款蜂蜜奶油玫瑰霜不算你的專屬款。”
宋暮阮從鼻間哼了聲,轉眼又瞧見那金屬爪子再次在半空中卸了力,胖乎乎的奶牛砸到老虎的長尾巴,她聽見小孩一聲懊惱的歎氣。
“蕭硯丞,你行不行啊?”
宋暮阮趁機在他那散發着誘人香氣的掌背推了把,指尖揩到幾分蜂蜜味,她滿足得吸了小口。
蕭硯丞若有似無地抿起唇颌,丢出兩字。
“你來。”
宋暮阮自當接過重擔,摩拳擦掌地捏住水晶切割面圓頭手柄,左遙遙右擺擺,趁三十秒倒計時還有最後五秒時,才把金屬三爪鈎移到奶牛四仰八叉的白肚子上方。
“叮哐哐——”
玻璃四周的氛圍燈飛速閃爍了幾下,一個黑白奶團從出口墜下。
“耶!”
“美美好棒!”
少女和小孩雀躍拍完手,她側身要尋那兩隻蜂蜜味大手,餘光卻不經意瞄見男人的手機屏幕——
[抓娃娃的頂級秘訣,每一隻娃娃背後都有一個設定概率。]
蕭硯丞浏覽得專注,耳畔傳來一聲小小的驚疑,他若無其事地鎖屏手機。
垂斂的眸睫掀開,他捕見一隻尴尬懸在空中的玉手,精準捉住玉手指尖,他輕輕拍了拍她的綿軟手心。
“我去喝杯茶。”
“去吧去吧!”
宋暮阮繃住唇角的笑,十分體諒地不拆穿這個老男人的卷王心。
“美美,我還要那隻老虎和老鼠。”
松緊束腰的運動衣擺被小孩小力地扯了扯。
宋暮阮全然交付掌握權,軟着甜音說:“期期可以先自己試試,如果又是美美抓的話,今日份快樂好像隻屬于美美一個人啦。”
“嗯!”
小孩點了點腦袋,燦爛地綻開太陽花笑臉。
-
三輪過後,一個斑紋小老虎成功落入口袋。
一大一小快樂相擁,宋暮阮鼓勵小孩繼續抓生肖鼠寶,然後側過身看去。
兩根雲母灰大理石圓柱後,幾十米開外的茶飲休息區。
蕭硯丞端着一個印着赫元威金等字樣的紙杯,眉眸應着耀眼而溫淺的日光,滲出遊絲柔緒,正同一位奶茶杏針織開衫,象牙白闊腿褲的氣質出衆的漂亮女人交談。
不知談到了什麼,二人唇角縱是一彎。
“美美,我的好運好像用光了,你幫幫我,好不好?”
身旁一聲軟糯糯的懇求讓宋暮阮無法忽視,她回頭對小孩擠出個甜美的笑容,片刻未帶猶豫地應肯:“好啊。”
“謝謝美美~”
餘沚期乖巧在寬大的墊腳沙發面向右挪開一步,讓開娃娃機前的絕佳位置,卻見少女半蓋下烏黑分明的柳葉眼,操縱水晶手柄,把三爪鈎定于一個粉紅豹的上端。
“啪——”
餘沚期還未來得及提醒,少女便狠狠拍下了熒光綠确認按鈕。
“……”
結果,當然是空爪升高。
餘沚期默默抿起了小嘴巴。
“我抓不到,期期,去叫你舅舅過來。”
要不是少女聲音裡袒露出遺憾的不悅,餘沚期幾乎快要相信方才眼前這位親舅媽是故意放掉好機會,讓别家乖巧可愛的小孩領先比分的。
“好的!”
餘沚期聽話地抱住少女的軟腰,從墊高沙發的彩色木盒子樓梯自力更生地下了地。
然後,機靈地抱過紅綢小挎籃,她小嘴巴一扁,委屈巴巴地朝那邊隻顧和另一位美美說話的好舅舅奔去。
“舅舅~”
餘沚期拖綿着糯音,同男人的修直長腿撞了個滿懷。
蕭硯丞自然鞠身,雙手抱起她,一個你字剛道出喉嚨,懷裡的小孩便緊緊摟住他的脖頸。
豐潤眉骨生出些微起伏,他低眸詢問:
“怎麼了?”
“美美沒抓到娃娃生氣了。”
餘沚期說着,一雙水光盈盈的鳳眼還不忘朝娃娃機那邊瞄了瞄。
“生氣?”
蕭硯丞攏了攏眉心,側眸看去。
7号娃娃機前,一身灰粉休閑運動服的少女半阖着柳葉眼,仍是一手握水晶柄一手輕蓋确認綠鈕的姿勢,立在原地。
機器四周的彩虹氛圍燈帶,一躍一躍的,溜過她的烏黑眼珠,如活水注入了枯萎泉眼,沒有激出往日半分水汪汪勾人的媚勁兒。
“好,那你考慮一下,你的才華值得被看見。”
蕭硯丞對女人略微颔首,緊着眉心轉身向那邊的少女走去。
-
“噔——噔——噔。”
男人抱小孩走近的聲音穩聲頓挫,宋暮阮卻隻顧同玻璃窗裡的粉紅豹大眼瞪小眼。
“怎麼了?”
溫醇茶香的話音落耳,一股灼熱覆上她的手背。
宋暮阮蜷了鬈蔥玉指尖,默不作聲地抽離手,丢出三個不鹹不淡的字音。
“沒什麼。”
“沒關系,抓不到娃——”
掌心被少女狠狠掐了掐,蕭硯丞頓住聲,攏眉低颌,去尋她垂落的眉眼。
“你不開心。”
他斷定道。
“在生誰的氣?”
話音剛落,便收到了兩眼輕紅的瞪視。
蕭硯丞略微一怔,頭頂的氛圍燈跳入白光,白光在灰褐眸珠一掠而過,如電石火光蹿亮他凝注眸底一瞬的錯愕。
倏時,他的唇畔勾惹出幾不可察的笑痕。
“剛剛那位是佘老的開門弟子,也是我的師姐。畢業後在中建院,後因婚育辭職去了澳洲,上月離婚帶着孩子回到了華市。”
“佘老前幾日特意打電話給我,言下之意是同門相助,聘她加入複築科技設計部。”
“正好,蕭氏與澳西研究所的協議落定,她在中建院有此經驗,可以做本次項目主負責人。”
蕭硯丞很少作長篇大論的解釋,面對少女,他一向毫不掩飾自己的耐心。
“請問太太,蕭某此次報備是否概全?”
宋暮阮不自然地錯開他笑意韫濃的淺眸,頭頂的氛圍白光轉粉,一溜兒流星似的,綴亮她半掩着的水紅眼圈。
她盯看着娃娃堆裡的粉紅豹,玉手輕擡,虛張聲勢地從鼻間高傲地哼出一聲。
“那你給期期抓到鼠寶後,把它給我抓住!”
男人的一根修節指骨勾住她戳玻璃窗的纖白食指,低磁嗓聲随之應進她的小粉耳。
“好,逮豹行動,刻不容緩。”
宋暮阮偏了偏桃腮,調出微信,删掉對話框裡的幾字,改為——
[危機感不存在的,他時時刻刻與我報備~]
許班:[瞧你這驕傲的幸福樣兒,祝你日日笙歌,養精蓄銳(歪嘴笑)]
宋暮阮發送了個貓貓腮紅的表情過去,抿着唇角的笑,倚在男人胳膊邊。
“有開心事?”
他時刻關注着她的情緒,抓娃娃的間隙也不例外。
宋暮阮粉腮甜蜜地挨了挨他的胳膊,幾淨的玻璃櫥窗映出她眯眯笑的水眼。
“不告訴你,你快抓娃娃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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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轉眼隻剩六個遊戲圓币。
而粉紅置物箱裡,隻有一頭小奶牛和斑紋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