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雨的天氣,不知是誰悄悄推開了一絲窗縫,煥然潮濕的雨氣淅淅瀝瀝飄入,床上的少女擡高胳膊,用粉嫩手背擋住那淺淡的天光。
“蕭生~”
她朦朦胧胧地呓着。
“哒哒哒。”
一陣歡快的腳步聲跑近。
“是我啦,美美~”
小孩的語氣太糯,像她夢裡的奶油翻糖蛋糕。
宋暮阮笑了笑,并未挪開胳膊,故意迷迷糊糊地逗趣:
“你是誰呀?”
“我是你的寶貝小外甥女呀……你昨晚還抱着我睡覺來着。”
小孩的糯音逐漸委屈化,宋暮阮繃不住笑了,旋即放下胳膊,一雙含着睡意的柳葉眼笑成兩汪明月橋。
“原來是我們的期期小寶貝呀~”
她故作恍悟道。
“喏,美美,送你的生日禮物!”
餘沚期蹲下,兩手使勁一撈從床下舉起個脖系紫綢蝴蝶結的毛團,吃力地塞到她枕邊。
“生日快樂~”
她爬上床,兩隻小腿盤坐在她手邊。
宋暮阮凝眼看去,竟是被迫營業的另一位小喵壽星。
“謝謝期期寶貝的禮物!”
她說着,也學小孩的模樣,盤起兩條纖細玉腿面對面坐在煙粉色蓬軟的床褥上,高高舉起小喵壽星,揚起下巴尖兒,啵唧一口。
“money,一歲快樂噢~”
白金毛團伸出小圓紅舌,舔了舔自己的嘴巴,少女笑吟吟的清麗素顔近在咫尺,它的兩隻藍灰葡萄眼慵懶一瞥,貌似客氣地回應:
“喵~喵喔喵喔——”
宋暮阮揉了揉它的長絨白金毛臉蛋,用秀挺的鼻尖紮進那系着紫綢蝴蝶結的圍脖裡狠狠吸了口。
鮮活的鸢尾香夾着淡淡苦柏味充溢到鼻腔,于她夢裡存在感十足的俊臉立即浮現眼前。
“期期,舅舅呢?”
“噓——”
餘沚期嘟嘴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另一隻小手掌作屏風,悄悄說:
“美美,你跟我來,要很輕很輕地走路噢~”
“好。”
宋暮阮頓時連呼吸也輕了。
抱着money,被不足她半人高的小孩牽引着走出卧室下了樓。
一樓,原本的茶水休息室。
此刻,胡桃實木門并未完全合閉,寸寬的縫隙滲出斑斓彩虹的亮光。
宋暮阮翹出細嫩食指,小心地再推開一寸縫。
“!”
休息室原本靠牆的墨黑真皮長沙發、太師椅皆全部攏聚到中心,而四面牆整齊有序地擺放着——
娃娃機!
而她夢裡的那位男人,身姿挺拔,一手搭在熒光綠按鈕上,另一隻手輕握住透明水晶圓頭手柄,粉白藍的氛圍燈與昨日幼兒園的那款如出一轍,直到她瞄見玻璃櫥窗右上方的數字7。
梭巡一圈過去,1、2、3……25。
“……”
他竟然把幼兒園的娃娃機運回了家裡!
果然。
老男人要強要自尊的一生。
“砰——”
一個窸窣的聲響,長腿大眼粉紅豹凸鼻撞到出口玻璃壁。
男人垂阖的眸底并未起半分波瀾,仍是凝望的姿勢,修立筆直的長腿微側,一枚遊戲币咚哒的聲投進币口。
頭頂的細燈帶氛圍燈閃了閃,倒計時開始。
他右手撥了撥水晶圓杆,裡面的三爪鈎在原處跟着晃了晃。
如駕駛者的精準操作,平移、右靠、再精細往左調試角度。
“啪。”
一團粉紅精準落入出口。
男人蹲身,五根冷白指骨握住粉絨絨的豹背,站起身。
玻璃櫥窗四周的氛圍燈快速地跳閃了幾下,燈下的他,薄唇輕勾,側臉如畫,一抹膩子粉光溜過峻拔鼻骨,綴得上端微聳的骨節十足英挺,緊接着另一绺藍光從左至右流淌,點亮那粒因笑而微微凹陷的頰邊黑痣。
宋暮阮怔怔地望着他,欲要脫出喉嚨的打趣無聲咽下,她不覺軟了目光,烏亮亮的眼心定格他一瞬風發的少年意性。
是她從未曾見過的一面。
她應該呵護好他少見的孩子氣。
“喵——喵喵~”
……然而,她的心裡出發點是好的。
隻是懷裡的小喵可能不太願意看見一位同它般幼稚的蕭霸霸吧。
“醒了?”
宋暮阮聞聲看去,蕭硯丞握着粉紅豹走近,先前的意氣少年早已被替代。
此刻,站定到她身前,拉開房門的是成熟而威嚴的蕭氏總裁。
“方才不想擾醒你的美夢,所以打算先斬後奏。”
“現在報備,來得及嗎?蕭太太。”
他的嗓聲看似征詢,實則告知。
宋暮阮手心托着懷裡的金白毛團,朝他湊近一步,兩隻含着驚惑的烏瞳來回梭着他。
“你把期期幼兒園的娃娃機都買回來了?”
蕭硯丞不置可否,十分坦蕩地颔首。
“雙倍價格購入,他們還贈送了十箱玩偶。”
說完,他指着角落裡疊放的兩個紙箱。
“另外八個箱子我放進了儲物間。”
宋暮阮聽得咯咯笑出了聲,一瀑淩亂柔黑長發在小蠻腰後漾出漂亮的波紋。
清了清喉嚨,她右手松松捏了個拳,充作話筒,放在他的兩片弓形薄唇前。
“蕭總,請問您忽然童心未泯的真正原因是?”
倏而,一片薄荷味的潮熱唇息自上而下拂落。
“21歲太太吩咐我抓一個粉紅豹,而我延遲到她22歲才辦成,這不是一個稱職老公該做的事。”
“所以,我決定精進技術,力争做到太太上一秒要,我下一秒就給。”
宋暮阮愈漸覺得這話不太對味,連忙收回了話筒手,負在腰後揩了揩,試圖揩拭掉指上沾染的氣息。
“我的貓耳朵長壽面呢?”
她咬了咬舌尖,轉移話題。
“面團已經發酵好了,”蕭硯丞把掌心的粉紅豹放進少女的懷裡,“十分鐘。”
“喵嗚——”
Money小壽星囔了聲,表示不太滿意蕭霸霸讓它馱毛絨玩偶的舉動。
然而不滿意也得受着,因為蕭霸霸把豹子的兩隻長粉爪子在它的毛脖輕輕地打了個結,隻要money轉過腦袋呼呼喵豹一口,那顆凸出的水晶薄殼黃黑豹眼也會啄它一下。
很快,宋暮阮的懷裡吵極了。
“喵!哒。喵——哒。喵嗚喵,哒哒。”
像是舊時動畫片裡的布谷鳥鐘,一到整點,鐘身上方的小木窗打開,一隻藍黛灰小鳥從裡面布谷布谷地一伸一縮,不眠不休。
“咯咯咯!”
餘沚期一手扒在胡桃木門框沿,仰着顆半丸子頭笑得起勁。
蕭硯丞噙着淡笑的眸光輕帶過少女,看她兩眼彎彎,卻騰手要去解那豹爪,他先她一步解下。
然後,系上了她的釉白鵝頸。
“送你當圍脖。”
冷白指骨往下壓了壓硬往少女粉腮湊的豹凸鼻,他自顧銜上她略嗔的柳葉眼,薄唇湊近,在她耳邊輕輕發話。
“早午安吻先欠着。”
“……”
宋暮阮頓時不敢嗔聲了,鼻間高調哼出一聲,不待這揚調散在空中,她便把懷裡的小壽星往他掌心一塞,丢出句命令話來。
“準備好我的午餐,我去洗漱。”
-
十分鐘,宋暮阮掐着點下樓。
路過休息室,喵壽星和餘沚期正在裡面玩得開心,她驟時放輕手腳,往廚房踮去。
殊不知這一切都被油煙機的黑玻璃面闆映射得一清二楚。
“嗷!”
宋暮阮兩隻小手舉過雙肩,做出兇狠的餓豹撲食狀,
立于配套钛金黑色竈具前的男人配合地身軀一怔,滑落手中的金屬湯勺,眸光向下略掃,光滑的黑玻璃面闆上,少女在他身後笑得張牙舞爪,甚至登鼻上臉,撓了幾下他筆直而凹陷的背溝。
眸光一瞬暗沉,他啞聲道:
“這位豹太太有何貴幹?”
宋暮阮正要耀武揚威地回答,餘光卻瞥見兩個敷着淡奶油的小圓柱蛋糕胚。
訝愕閃過雙眼,她走過去,瞧了又瞧:
“豹大廚,這不會是你親手做的吧?!”
“怎麼,豹太太打算提供指導性意見?”
蕭硯丞慢條斯理地丢面下鍋,蓋上玻璃鍋蓋。
“哪敢啊,”宋暮阮飛快地蘸了團奶油,兩手負在腰後,笑吟吟地走到男人身邊,“奶油甜不甜?”
“你試——”
話未說完,蕭硯丞唇心黏上一小團膩呼呼的白。
淺眸浸出一縷無可奈何的笑意,他安靜地把眸光投落在少女憋笑的拙劣演技臉蛋上。
“咕噜噜。”
登時,廚房内,全然寂啞下來,連空氣分子也漲得鼓鼓的。
沸水蒸騰的熱氣頂了頂高透的玻璃鍋蓋,在這場愈漸綿柔的對視裡發出一絲吟咽。
宋暮阮被盯得有些失氧,迅速地壓下花蕊絲鬈長睫毛,阻斷他的視線,然而那兩注眸光卻自然黏上她薄而杏白的眼皮,極為專注的灼溫,不容得她獨自一人選擇性忽視。
摳了摳手心,她揚起下巴。
如定窯珍藏的白瓷玉頸在熾亮的燈下,透出一層細膩矜淺的蘊澤。
“咕噜噜——咕噜噜……”
不知什麼時候,玻璃鍋蓋已被男人置于大理石灰粒櫃面。
鍋裡的那一根長扁的意面蜷着軟糯身子,在水中載沉載浮,像是無膝的海藻。
一霎那,翻來覆去扭幾下。
宋暮阮看着那面,也看着那中心咕噜的沸水面。
水面向上飄着缱绻的熱霧氣,她的淨麗芙臉投映在水面,也是淡淡的模糊不清,可略微凹陷的唇窩卻是顫顫的。
一種想要身體也顫顫的欲望,同那沸水泡一樣。
咕噜咕噜地冒出無數個腦袋,又咕噜咕噜地一個個破綻消弭。
“你想不想——唔。”
尾聲被男人舌渡而來的白團奶油堵住。
“咕噜噜——咕通通——”
越來越多的沸水泡在水面挨個裂綻。
“嗯……嘶。”
藍紅鋸齒的小火苗,大圈包裹着小圈,燒蹂起渾圓白瓷鍋底。
鍋,似乎熱極了。
“嗤拉——”
一粒奶油撣到鍋沿,受熱化成白液,白液映出焰圈的果紅,軟綿沿着弧狀的鍋身曲線迅速墜滾到鍋底。
下方的藍焰火舌蹿出,一跳一閃的,瞬間舔舐得幹淨。
“蕭……”
宋暮阮捂緊領口,喘着甜濕的奶氣,鉚勁推開他。
這時,軟腰忽然沒了他的掌心墊着,嫩細的腰磨到大理石灰櫃沿,冰涼的觸感刺得她身子一顫。
想要顫顫的欲望,似乎在這一刻達到了。
她往下扯了扯真絲紫色衣擺,蓋住自己奶油白的軟腰,眉眼裡的迷離也近乎褪盡,愉悅澄亮的清醒逐漸注入雙眼。
“蕭生很甜噢~”
她的甜嗓沒了方才的軟俏音色,蕭硯丞凝着眼前這個當他面兀自開啟賢者模式的少女,眸光向下遊弋,不輕不重地撂在她左邊那團聳翹的芯兒,唇齒清晰地回敬:
“你的更甜。”
話音剛落,兩片绯嫣如玫瑰的旖旎紅雲飄上少女鼓圓的腮頰,他伸手撫了撫她的額發。
“好了,準備用餐。”
宋暮阮卻不肯聽話,兩隻軟綿小手逮捉住他的一根冷白指骨,兩瓣水光櫻唇張開,狠狠就是一口。
然而,濕熱舌尖不經意融化他指腹殘餘的一抹甜津,绯腮又紅了幾寸。
“還是你的最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