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與愛之間真的能夠付諸所有毫無保留嗎?換句話而言,在親密關系之中誰能夠完全袒露完全的自己。
人是一種社會性動物,隻要還能夠活動思考,都需要與人聯結。而血脈至親之間也會蒙上一層隐蔽的面紗,源于雙方的相互包容與理解。不過那層薄膜極容易被穿透,面對面的交談,僅僅是一封信件也可以。因為本就是出于善意的,不想讓對方憂慮。
“希貝爾。”男人以期喚醒她的遠離。
精靈是為了保留,數年被消磨不斷,僅剩殘缺的自我。單單是希貝爾這個名字都想要牢牢抓在手心,仿佛隻要反複念這三個字,就能得到别人的認可,看見皮囊下真實的靈魂。
水底很甯靜。小時候的希貝爾從嘴裡會吐出泡泡,将肺部的氧氣都與湖水相融,順流而下。然後背部貼近泥地,緩慢地,輕飄飄地,不會攪起泥沙。眼裡隻剩下抓不住的小魚,壓在腦袋下飄動的水草。在那裡看不見天空,也聽不見岸邊尋找她的聲音,那些喚着後裔此起彼伏的聲音。
某個祭祀或父親的手臂會伸入水底,強硬拉起她離開水面,回到那片繁茂又窒息的森林。就像一個被丢在水底的石子,不,更像是一個恰好被需要,沒有其他東西可替代的物件。
少女又重新朝他的方向遊去,沒等她伸出手臂,溫熱的手臂率先緊緊環在她的腰間,怕她像魚一樣遊走不知所蹤。她沒想把他們拉下水,這船人卻一個個心甘情願跳進來這趟混水。很奇怪,可希貝爾卻有着難以言喻的愉悅感,比即将手刃仇人的興奮還要令她舒适。
“你不是會傷心嗎。”精靈她注視着他另一隻手臂的動作,問道。
男人沒有回應她的話,他今日在湖底能袒露的自己想法已經夠多了,再講下去,連貝克曼自己都會失控。這層薄膜必須存在,對于希貝爾是,對他也是。
包在布匹之中的匕首,船副隻在一些櫃門的縫隙中尋得幾個,重新别回到精靈的腰腿邊。這本就是她的從不離身的東西,即便秘源能夠替代,興許實物能夠給希貝爾更多的安全感。
順着他繼續從口袋掏東西的動作,希貝爾用着指甲輕微磨蹭男人裸露的手臂皮膚,不着痕迹瞥過他專注搜尋東西的黑眸,一齊繼續在兩人身位之中低頭探去。
簡約方正的絲綢盒子被他單手打開,裡頭隻有兩顆半陷入海綿墊的珍珠,并不是如世面所賣那樣的飽滿圓潤,反而是有些奇異的形狀,在手腕旋轉的展示中透出細膩的光澤。
“你自己摘的?”少女有些驚訝擡起頭望他,一臉提出了好幾個問題,“随身帶在口袋?”
貝克曼面對她的疑問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她的疑問,但始終沒有與她的眼眸對上。他将那一小顆的柱子用兩指夾住,按在少女後背的手掌順着脊梁向上移,揮過遮掩視線的黑發,随後虛虛托住耳垂。
他專注地盯着那一點小孔,這明明跟與平時瞄準目标扣動扳機沒什麼區别,可他的動作是這樣的遲疑又溫柔。貝克曼離得很近,精靈幾乎能看見他臉頰的絨毛,她嘗試呼氣去吹,輕微顫動後又被水流所引導去另一個方向。
希貝爾把手臂搭在對方的肩頭,她就待在那裡,等待那耳邊輕微刺痛的到來。那尖尖似有似無戳着她的軟肉,他已經看見湖底的地面朝他們逼近了,始終下不去手。
“你在猶豫什麼。”
“你從來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甚至不需要一秒鐘,眨眼頃刻間,希貝爾将會被打上冠以自私為起點的标簽,不僅僅是雷德佛斯号,還有貝克曼。他甚至可以想象,隻要與她并排站在一齊,那些人就會明白二人之間的關系,即便她全然不知,接受着他人揶揄或奉承的目光。
精靈從來不知道他過分卑劣的心思。想要她當個好孩子,要求很低,不傷害同伴朋友,隻要乖乖在他們的庇護下前進就好,這樣就會少像今天這樣很多的麻煩。關于情愛的事情最好也一丁點也不要知道,這樣她會懵懂又心甘情願的靠近他,任由他倆在陰影裡越界。
他可以在沙漠那樣正大光明将精靈背在身後,讓她蜷縮在他的懷裡,或許能夠還能夠更進一步,親吻她,與她在床褥間翻滾拼鬥。這場欲望遊戲他們都會樂在其中,并且二人都能抽身離開,就跟他慣常做的之前那樣,也許希貝爾也會成為像他這樣的人。
“我真的會很傷心。”貝克曼重複述着這一句。
男人把珍珠攥在手心,試圖用尖銳之處讓自己清醒。希貝爾知道他談及的是什麼,她的不告而别,在弄完這些事情後就一走了之,無論他們是否到來。少女用手掌合攏男人的臉,讓他一直逃避的視線,與精靈對上,那裡從未見過的掙紮令她驚訝。
如果貝克曼真的可以下定決心這樣做,他的心就不會有這樣的感受。這是否是一場沒有同伴與結果的旅程。迷霧能夠被輕易撥開,卻止步于前,港口獨獨隻有他一人。他不願意動身,也不想高聲呼喊落在後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