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聽依舊坐在窗台上，半隻腿撐在地闆上，偶爾閑來晃晃。

反倒是桌子上很幹淨，隻有桌角放着幾本薄薄的練習冊。

溫雲舟走過去把東西放下，邊拉開椅子邊問道：“我坐這裡？”

沈聽挑了挑眉，一臉“你在說什麼廢話”的表情，幹巴巴地吐出三個字：“不然呢？”

“你怎麼總喜歡坐窗台上？”

沈聽手裡的動作沒停，翻了幾頁書：“你要是樂意坐這裡的話，我讓給你？”

溫雲舟翻出卷子，将那道題展開在沈聽的面前，連着說了幾句話：“别，我還是喜歡坐椅子，謝謝好意。”

沈聽接過卷子，從桌上抓了一支筆，在一旁不動聲地寫起來。

溫雲舟也沒再說什麼，她來找沈聽本就是沖着題目來的，目的達到，她也就是趁着沈聽低頭寫題的這點時間去翻看了桌角邊放着的其他幾本練習冊。

這幾本練習冊是一班統一購買的，老師沒有強制要求去寫，許多人拿到手之後不久就積了灰，沈聽倒是還會乖乖寫？

她随意翻了幾頁，一本上百頁的練習題，其中寫過的加起來也不過幾十道題目。

沈聽從來不提倡題海戰略，他擅長于在一群複雜的知識點中找到關鍵，随後去找練習冊就着知識點和模型練個幾道，幾遍下來也能掌握個九成。

還有練習冊下壓着的卷子，紙角卷了起來，看起來主人并沒有好好保護。

看到這些溫雲舟并不意外，但要是換做剛認識沈聽的時候，且看到沈聽的成績，她怕是要思考一個晚上。

不過沈聽既然在學，而且能力還強，為什麼成績會是那樣？

又或者說，他為什麼要做出一副成績不好，吊兒郎當的樣子？

他明明不是這樣的。

表面上看着無所謂，實際上比誰都認真，比誰都在意。

幹嘛要裝出一副和本人不一樣的形象。

從前看過的降智小說忽然在溫雲舟的腦海裡翻湧，什麼七七八八的鬼劇情都聯想起來。

“好了。”

沈聽一句話把她的魂叫了回來。

溫雲舟清除了一下腦子裡的廢料，伸手接過卷子以及沈聽遞過的草稿紙。

沈聽的字如其人，一撇一捺裡透着張狂。

溫雲舟随口問了一句：“你是不是練過字啊？”

沈聽難得耐着性子回複着她：“小時候練過。”

溫雲舟扯了扯嘴角，她就不該多嘴問這破問題。人家是小時候練過，誰小時候沒練過字，練出來的效果又各有千秋。

溫雲舟把那道題理了一遍，默默記下沈聽答題的思維習慣。

她往後一躺，靠在椅背。

“你說你明明這麼厲害，為什麼要裝作學渣，多少人想要爬到你這個高度都做不到呢，你倒好，好像一點不在意。你真是個矛盾的人。”溫雲舟也就是随口說說，并沒有想到得到沈聽的明确答案。

果不其然，沈聽沉默着，手上的動作卻頓住，看了一頁足有一分鐘之久。

“沒人願意這樣。”

沈聽突如其來的這句話提起了溫雲舟的精神，她坐直了身體，臉色變得正經起來。

“怎麼說？”

除了齊斯年和顔卿，二中也有不少人和沈聽出自一個初中，她多多少少能聽到一些關于沈聽以前的事。

聽他們說沈聽以前的成績很好，常常是霸榜年級第一，在全市的排名更是恐怖到穩穩坐在前列。可不知怎麼的，一次大考過後，沈聽的排名一跌到底，在年級榜上的位置從當初百年不變的第一落在了倒數前的幾個，就連上二中也僅僅是擦着邊上的。

再多的信息，也就是那次大考沈聽的排名是第二，和同班的第一僅僅相差兩分。

其他人不清楚其中緣由，有的猜測穩坐高台的沈聽突然一下之間丢掉了這個年級第一所以幹脆就躺平了，又或者是其他什麼的，少有人知道。

就連齊斯年和顔卿對于這個說得都是磕磕巴巴的。

沒人喜歡這樣，沈聽也不喜歡。

但他好像又隻能這麼做，做給沈尚唯看。他想氣沈尚唯，到最後他也分不清到底是在怪沈尚唯還是在怪他自己。

他到現在也難忘朋友漠然的眼神，當初一次考試考在他前面一位的男生，曾經是他要好的朋友，可那次考試後沒多久他便轉了學。

連一句告别都沒有。

直到他在沈尚唯收購公司的名單裡看到那個較為眼熟的名字，簽字人是那個男生的父親。

那個時候他才知道是沈尚唯在背後使的手段，是他在背後施壓。

他始終沒有想明白，不過就是一次考試，至于嗎？

是啊，至于嗎？

打那之後，他和沈尚唯的關系更加僵持，他也刻意地把能展現出來的能力壓低，曾經沈尚唯驕傲的東西，他都不想再展現，一直到沈尚唯最後出了國。

他沒有改變這個習慣，因為他知道即便是沈尚唯出了國，他的信息還是會被掌握，不然憑借着他表面的這個成績進二中的一班是完全不可能，誰在背後使手段，不用猜也知道。

溫雲舟擺擺手，眨了幾下眼睛，“算了你不想說就不說了，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成績隻是展現在外人面前的包裝，内核才是真的。”

既然這麼說，沈聽大概也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

誰還沒個秘密了。

沈聽把書合上，靠在窗台旁的白牆上，“考試有幾成把握？”

溫雲舟愣了愣，她對于沈聽轉移話題的高明手段感歎，“八成？”

沈聽勾了勾唇角，又是那副不着調的模樣，“這麼高？”

“你還别說，換以前我指定報九成。”話說着她豎起食指，說起話來極其認真，“真懷念我以前的成績條啊，考場一，座位号一。”

沈聽莫名笑了起來，壓着唇角，“行啊，你厲害。”

溫雲舟聽出沈聽的調侃，撇了撇嘴巴，轉眼開始收拾起東西。

目的達到，她也該回去了。

溫雲舟站起身，走到沈聽面前，微微俯身，歪頭露出俏皮的笑容：“我也希望有一天看見傳說中的年級第一能出現。”

說完她便朝沈聽揮了揮手，轉身推開房門離開。

溫雲舟的衣角在門口的轉角處消失，沈聽的目光才重新聚焦。

再出現麼？

他不是一個念舊的人，但在此刻，他的确是有些懷念以前。

可能是像溫雲舟說的别人可望不可及的高台。

又或者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