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忍冬再次醒來之時,已是在厲無渡的峰主殿裡。
少年躺在師尊的榻上,被裹成了一個粽子,然後和坐在榻邊的貌美師尊大眼瞪小眼。
厲無渡快氣死了,天知道她看着小死對頭被把冰劍挑着飛出來,生死不知地像個血葫蘆的模樣時是什麼感受,還以為是自己胡亂插手改變命運害死了他,差點自戕謝罪。
前世百裡忍冬一直沒有自己的靈劍,在溫瓊枝身死後他才繼承了那把寒春,這一世她便想讓百裡忍冬提前進劍冢挑把好劍,可也沒讓他去挑戰丹碧啊!
那把劍她是知道的,前世直到她和百裡忍冬分别成了正魔兩道的頭頭,那邪門的劍也沒被人拔出來過,反而傷了殺了不少前去挑戰的人,簡直是兇煞無比,不堪為劍。
這一次,好在有冰劍救援及時,人還有救,而且未傷及根骨和肺腑,養養就好了。
“師尊……”百裡忍冬對上厲無渡的一張黑臉,忍不住心虛地低聲喚道。
厲無渡卻不給他好臉,見人醒了便拿起身旁的冰劍往他懷裡一怼,陰陽怪氣道:“呦,未來要飛升成仙的劍君還沒死呐?喏喏喏,快來拜見你這救命恩劍,要不是人家給你叼出來,為師都不知道該給你收多少塊屍!”
冰劍輕輕震了一下劍身,似是應和着她的話一樣,對自己“救命恩劍”的身份适應良好。
百裡忍冬躺在榻上動彈不得,想拜也是拜不了的,不由得用茫然無助的眼神看向厲無渡,希望師尊别生氣。
厲無渡被他眼巴巴看着,險些就要心軟,好在手中劍身冰冷散發着寒氣,這才教她保持着清醒,對少年可憐兮兮的注視恍若不見。
“瞧為師作甚?為師又不能替你契約本命靈劍,”她繼續陰陽,“難不成人家救了你,你還要裝死不契約人家?要做一個渣劍修?”
百裡忍冬連忙想要搖頭,可卻發現自己的脖子也被繃帶綁得動不了,也不知道這回來給他治傷的是哪位醫修師兄,手法竟如此之古闆嚴謹。
于是少年隻好一個勁兒地沖厲無渡眨眼,同時小聲告饒,試圖讓師尊明白自己的心意:“師尊,弟子不是渣劍修,弟子知錯了,等我能動了,一定立刻契約靈劍。”
厲無渡嗤笑一聲,索性就這麼将冰劍和他放置在一起,起身眼不見為淨地離開了峰主殿。
百裡忍冬在她身後呼喚未果,心底一陣恐慌漫上,生怕師尊嫌他沒出息就此厭棄了他,或者……或者又變回從前的樣子,一時間悲從中來,竟然鼻子一酸,眼看着就要哭了。
這時負責給他換藥的醫修弟子恰好進來,一見百裡忍冬這副眼圈發紅要哭不哭的模樣,立刻哎呦了一聲,還以為他是被身上的傷疼得,連忙奔過去查看情況,同時口中還有些驚奇地啧啧感歎道:
“倒是稀奇,我醫治過這麼多劍修,還是頭一回見到會和正常人一樣疼哭的。”
百裡忍冬吸吸鼻子,強行忍回淚意,隻道:“我不是因為疼。”
醫修弟子還以為他是嘴硬,不由打趣道:“是是是,百裡師弟是劍道天才,自然不會因為這些傷口哭,那難不成,你是被溫峰主罵哭的?”
他可沒看錯,剛才他往殿内進,恰好遇上溫峰主滿臉殺氣地往殿外走,那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剛發了一場大火。
不料百裡忍冬還是否認,且滿嘴都是對他師尊的維護:“師尊沒罵我,都怪我不争氣,惹了師尊生氣。”
想必,師尊以後再不會理他了吧……
一想到這,百裡忍冬就又開始難過。
醫修弟子眼見着他剛白回去的眼圈又開始泛紅,一時之間也有些麻爪,心道他就随便逗兩句,怎麼還給剛好點的人又差點惹哭,便忙不疊地勸道:“哎哎哎,師弟莫哭,你師尊可沒真生你的氣,這幾天為了給你治傷,溫峰主四處奔波尋藥,宗門裡有的她拿貢獻點換,為了不留暗傷,她挑得都是貴的,那價格說出來都令人咋舌;而宗門裡沒有的,她就親自出宗去十萬大山裡尋,每每回來都是一身血,哪裡是真生你氣的模樣?要我說,分明是心疼都來不及。”
一身血?
醫修弟子還沒說完,百裡忍冬就心急如焚,差點掙紮出那牢不可破的繃帶封印:
“師尊、師尊她受傷了?!”
“沒有沒有,”醫修弟子連忙把他按回去,“都是妖獸的血,不過你還别說,溫峰主動起真格的來比我們印象裡厲害許多,她獵完妖獸回來将屍體送到醫仙峰處理時那一身煞氣,我們看了都心頭發憷。”
聽到師尊未曾受傷,百裡忍冬這才安分下去,可放下心的同時,胸口裡又難免生出一股複雜滋味兒。
自己一時意氣莽撞之舉,卻連累師尊為自己奔波尋藥,還得親自去與那些低賤妖獸相鬥……
但——
“師尊對我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