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聲越來越近,與之相伴的還有愈加清晰的敲鑼唢呐之音。
厲無渡和百裡忍冬定睛看去,隻見街道上正有一隊詭異的送親隊伍緩緩而來。
花轎、八擡大禮、吹鼓手,還有高舉“囍”字的幡旗……若隻看制式,這的确是一場迎親的喜事,但配色可就不是那麼回事了——那花轎竟是白紙糊成,“囍”字也是白底黑字,吹鼓手全都是卻都戴着孝帽的笑面紙人,衣襟上還綴着一串紙錢,随風獵獵作響。
“這是……喜宴之前的迎親環節?”百裡忍冬皺眉看着這列詭異的迎親隊伍朝着他們走來,低聲問道。
“是。”厲無渡點了點頭,黑眸沉靜如淵,“不過你看,這接親的隊伍可不止一條,花轎嘛,也不止一頂。”
她話音未落,前方的隊伍後頭便隐隐露出了第二頂花轎的輪廓,果然如她所說,這迎親的隊伍竟然不止一條。
不過看周圍的紙人們見怪不怪的模樣,估計這也是詭城裡司空見慣的“特色”了。
沒過多久,那列先出現的迎親隊伍便穩穩停下,幾個紙人默然無語,徑直擡轎走進了一間名為“清心”的茶樓。
少頃,他們的花轎裡便擡了一人出來。
百裡忍冬認得這人,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散修,擅長使槍,在入塔前的試煉中也表現得極為耀眼。
可此刻,這位散修卻神色茫然,披着白绫,任由紙人簇擁着登上了白紙花轎。
百裡忍冬頓時瞳孔微縮。
厲無渡在他身邊低聲道:“這便是喜宴的新娘了,看樣子這詭城裡的東西打算借着喜宴,将所有入城後躲藏至今的修士一網打盡。”
“那我們一會兒豈不是也要被那花轎選中?”少年緊繃地提防起來,看起來時刻準備拔劍給那些迎親隊伍來上一下。
厲無渡低低一笑:“放心,我們自入城以來沒有觸犯任何一條規則,也沒有吃它們的東西——不沾蛛絲,網心的蜘蛛就沒辦法标記上我們。”
她話音剛落,街上的第二列接親隊伍便停在了雲來客棧門口。
百裡忍冬心頭一緊,下意識轉頭去看厲無渡——師尊剛才不是說他們不會被選中嗎?
厲無渡卻還是那副老神神在在的樣子,感受到百裡忍冬的緊張,她安撫性地拍了拍他覆在劍柄上的手背,示意少年稍安勿躁繼續看下去。
隻見花轎停在了雲來客棧門前,接親隊伍中為首的紙人上前一步,唱道:“請新人上轎!”
“……”
毫無動靜。
厲無渡和百裡忍冬自然不會傻傻地跳出來暴露身份,而那些先前進入建築物内抓修士一抓一個準的紙人們也像是變成了沒頭蒼蠅,一個個呆立在花轎旁,轉動着紙腦袋茫然地四處搜尋,卻的确沒找到有标記的獵物。
為首的紙人又僵硬地唱了一句:“請新人上轎!”
那架勢,看起來就像是若接不到“新人”便不會離開進行下一步似的。
原本黑壓壓擠在客棧大堂裡的紙人們也是頭回見到這種花轎都上了門,卻接不到人的情況,一時間僵硬的臉上也都透露出茫然。
紙人小二也不例外。
這偌大的客棧裡就住了厲無渡和百裡忍冬這兩個外來人,他原本以為今日花轎登門定會将這二人一同接走,可沒想到來接親的隊伍就像是看不見這兩個家夥一般,隻曉得自顧自卡在“請新人上轎”這一流程上,重複了好幾遍。
他轉動着眼珠,和其餘客棧裡的紙人一樣齊齊看向厲無渡和百裡忍冬的方向,可看到的卻是兩個不知何時用兩張白紙遮住了自己臉的“紙人”。
這還不算完,那兩個粗制濫造的“紙人”中,女的那個忽然又伸手從旁邊紙人的嶄新紙衣衫上撕下一塊,指尖翻飛間迅速疊出了一個小紙人模樣的東西。
她沖着那小紙人吹了口氣,下一秒那東西便“嗖”得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鑽進了花轎裡,竟壓得擡轎的紙人們肩膀一沉。
先前那唱詞的為首紙人第十八遍“請新人上轎”還沒喊完,就被這突如其來的“新人入轎”給打斷了。不過它的任務隻是接親,既然花轎裡已經有了有活人氣息的“新人”,那便算作任務完成,可以往回走了。
于是紙人将未唱完的詞咽回了肚子裡,轉而高喊一聲:“吉時已到,起轎!”
伴随着這一聲,雲來客棧前的接親隊伍才動了起來,順便連帶着聚集在客棧大堂裡的紙人們也動了——他們齊齊扭身跟在接親隊伍的後頭,看樣子是要就這麼跟去參加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