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離一連多日都在做耐寒的體感馴化。

她先是逐漸減少日常衣物，待适應單衣後再慢慢浸入涼水，而後往水中灌冰，最後直接把身體埋入純雪之中……

每一道馴化關卡都設有問答，姜離必須在限定時間内正确作答方能繼續推進。因為即便血液不凝可以令她保持肢體的活動自如，但至寒所帶來的灼痛足以麻痹神經令人神志不清而失去判斷，所以她必須在極端環境下活動的同時，還能保持清醒的神智。

仿佛設計好的，師傅的問題竟都和醫學藥理無關，姜離的憂心消散，因為那種問題自己就算在最清醒理智的情況下也未必答得上來。

問答雖然簡單，可整個訓練過程依舊苦不堪言。

姜文元于心不忍，幾度勸姜離放棄。

但姜離隻倔強地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我可以。”因為姜離心裡很清楚，這是她自己的選擇，無人逼迫，一旦做出決定，就不能輕易退縮。

終于，馴化完成。

姜離為入洞之行做足了準備，穿的戴的全副武裝。

雖然在外靠削減衣物去适應極寒，但洞内寒氣更甚，保暖衣物依舊不可少。除此之外，她腳上穿着的，是自己設計打造的攀冰爪，可以嵌入冰中抓住冰面。腰間插的兩把手鋤用來鑿冰輔助攀爬。背上一柄闊斧用來劈開那座沒有蓋的冰棺，不過此舉曾遭姜柏質疑：“用斧頭劈棺……先神會否震怒啊？”

姜離不以為然：“先神若是還有神覺，氣得自己掀開棺材闆，我還省了力氣。”

其實姜離有過盤算，這極寒之下，高山之上，空氣稀薄，生火并不可取，最簡單直接的辦法就是重器破冰。若此舉當真能驚擾得了先神，讓他從萬載長眠中複蘇，她便敢當場跪下來哭求先神大發慈悲，識時務者為俊傑，這點覺悟她還是有的。

姜離的個頭雖在同齡女孩中不算突出，身形還算勻稱，但卻分量不輕，再加全副武裝後，洞外合三人之力才将繩索穩住速度。

二次探洞，姜離輕車熟路了許多，依然是先借着繩索滑到斷面處。

她停在通道内口的上方，掃了一眼洞底的全景，然後擡腿鉚足勁兒将冰爪後緣的鐵刃砸進冰壁，然後借腳力斜靠在坡道上，以解放擒着繩子的雙手。接着，姜離把身上攜帶的笨重器物全都朝地面一處空當丢了下去，闊斧同鋤頭落地後，順着光滑的地面又溜出去好幾尺。

卸貨是為了減輕負重方便行動，也防止待會跳下去時背負着的東西誤傷了自己。

解開腰間繩索後，姜離倚靠在冰道上深呼吸。

刺骨的冰雪之氣順着氣道湧入胸腔，仿佛想将她五髒六腑都凝固住，幸而自己滿腔熱血同化了那極寒之氣。

眼下姜離雖行動自如，但敏銳的感官在洞内寒氣侵襲下，讓姜離的每一寸皮膚都如覆針氈。她小心翼翼地磨蹭冰爪鞋跟處，待卡在冰縫中的鐵刃松動自如後，她倏地同時抽出雙腳，順勢滑落。

接觸到洞底更上一層樓的寒氣，姜離明顯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變得異常滾熱，周身好似火燎，體内仿佛有股蓬勃的力量呼之欲出，五髒六腑的血流正急速運行翻騰來對抗這洞内的透骨至寒。

這種感覺，在抗寒訓練的後期階段也出現過，卻皆不如此番劇烈，難以想象，這洞底的氣溫究竟低到什麼程度。

姜離起身，隻一眼，便從屍堆裡發現了那個素來頑劣不羁，小時候總愛在她耳邊叽叽喳喳的少年。他此時正躺在冰階下，極為難得地安靜，安靜到姜離似乎能聽見空氣中漂浮着極其微弱的呼吸聲，輕輕淺淺仿若遊絲，來源不同的遊絲交纏錯亂搭在一起。

姜離瞳孔一震，然後迅速跑上前去跪在地上，她俯身側耳，湊近姜行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