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離跟着姜澤蘭進了卧房。
這起居方寸之地,遠不及二人心上隔閡,她們始終保持着距離,疏離得不像母女,甚至不比師徒。
白天翻找衣服時,姜離還未仔細看過這位族長大人的寝房。現下掃視房内的陳設布置,一切竟還保留着爹爹離開前的樣子。自從爹爹離開後,她就被送到師傅家中教養,衣食起居由師傅照料,所以這七年來,她再未踏進過這間屋子。
姜澤蘭徑直走到書案前,揀了一支灰毫,卻沒有蘸墨,反而是浸了洗墨的污水,然後在有些泛黃的紙張上,一筆一劃地寫着什麼。
姜離腹诽,族長大人當真有閑情逸緻。但她又止不住好奇,于是慢慢靠近。
原來,族長大人那蒼勁的筆鋒之下,流出來的是“将離”二字。
“當年,我同常山……你父親,各自下山布醫施藥,他在返途中,于一處芍藥叢中發現了你。你那時約莫兩歲,暈倒在花叢中,高熱不退,他于心不忍,便将你帶回山中撫養。你與我二人因芍藥結緣,他便取芍藥之名‘将離’,喚你‘姜離’。”
姜離對此話并不感到詫異,因她自小便知自己是外族人。
姜族中人雖皆姓姜,卻并非都有血脈之親,不乏有志之士一心向醫而入此門中,冠以姜族之姓潛學終生,她的養父便是如此。
姜族中人從不以血脈論親疏遠近,所以養父從未對她的身世有所隐瞞,還說過不介意她日後會離開此地,探尋自己的來曆。
隻是姜離不明白,何以族長今日突然提這件舊事。
“帶你回來之後,燒是退了,卻日夜哭鬧不止,按理來說兩歲的孩子已經能簡單言語,可你卻總是吱吱呀呀地說不出全話。我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弄明白,是你的體質異于常人,五識極其敏感,但因為年歲尚小,遭受不住五識的沖擊,才晝夜難安。為了能夠讓你睡得安穩,順遂成長,便給你種下了五行針。”
姜離靜靜聽着沒有打斷,這段往事她自是清楚,可以族長大人的性子,倒不至于會如此平靜地隻是同她訴說這些過往。
果然,姜澤蘭忽然停下手中的動作,擡起頭嚴肅地看着她:“你是否有注意過,你體内的血液,其實無法凝固?”
“什麼?”
驟聽到這般詢問,姜離先是一愣,然後若有所悟地擡手看了眼自己好像無論何時都透着紅潤的掌心。
姜澤蘭複又低下頭接着說到:“當初各門主皆斷你患有某種血氣虧虛之症,但奇的是,你雖然血不能凝,傷口卻一反常态,愈合得極快。按理說,血氣難凝之人,他的傷口該愈合得更加緩慢才是。”
姜離沒有應聲,她瞟見桌上有把刻刀,思量後拿起刻刀,刀尖在燭火裡淺淺燒灼再冷卻後,于掌根處用力一劃,鮮血登時從傷口中流出。
“嘶——”
一口涼氣倒吸,姜離立馬扔下刻刀摁住了傷口近心處。她顯然是忘了此時的自己五感通透,那被放大的錐心之痛叫她的手止不住顫抖,但硬是咬牙不讓自己的痛苦過多暴露在臉上。
這番動靜讓姜澤蘭也是一驚,她趕緊丢下筆,語氣止不住急躁:“你這是做什麼?”
筆頭的水漬浸濺在了素紙上。
姜澤蘭迅速取來藥箱,要為姜離包紮。
可姜離卻退避一步推辭道:“先不用,我就是想驗證一下。”
姜澤蘭神色複雜地看着她,放下了手中的藥具。
與此同時,姜離手上的傷口以極快的速度開始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