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一片漆黑,暗夜裡,隻有藤蛇露出了放着綠光的眼睛,宣沅跟着‘衛蕭’往前走,目中的寒意越來越甚。地底陡然之間竄出了一群血蝙蝠,撲扇着翅膀而去,像是卷起了一陣血色的風,下一刻,兩邊古樹上成群的藤蔓活了過來,成千上萬條藤蛇化作了九條巨型鎖鍊向宣沅攻了過去。
宣沅低笑了一聲。
‘衛蕭’看着宣沅有恃無恐的樣子,皺起了眉,“你笑什麼?這次你的運氣可不會那麼好。”
“運氣?”宣沅敏銳的捕捉到了一點疑惑的地方,當時她點亮荒山消耗了大量妖力,又不巧被深埋地底的大量穢物傷到,這個時候可謂虛弱至極,如果有人想要殺她,趁現在是最好的,可她卻跌入了一個幻境之中,一個和幻狼鑄的境完全不一樣的,甚至和現世十分貼合的境。如果有人要把她困在境裡,那意義是什麼?而換一種角度思考,這個境反而救了她,給了她修養調整的機會,這個境裡的一切又都和時天有關……
巨型鎖鍊在觸及宣沅三分前齊齊停了下來,一場無形的角力正在展開。“我知道你并非幻狼。”
‘衛蕭’擡了擡眉,眼底露出一絲訝色,“你知道了?那你為何還要跟我過來?”
宣沅擡頭看着‘衛蕭’,“恐怕和你的想法一樣。”她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尖銳的牙齒,“我在你左臂上曾留過一爪,你身上留了我的氣息,我又怎麼會認不出你呢。”強大的殺氣忽然從宣沅身上逸出。
比當時在工地上初遇之時,妖力更甚。
“你吞過大妖了?”
“還沒有,但馬上就會有了。”蔚藍色的火焰從宣沅周身亮起,順着鎖鍊一路燒灼。
“不好!”‘衛蕭’想撤但已然晚了,鎖鍊倒轉重重拍在他的胸口,将他的本體從‘衛蕭’的身體裡拍了出來。他一身黑色的現代裝扮,衛衣長長的兜帽遮住了半邊臉。宣沅的銳爪在電光火石間抵住了他的喉嚨。兜帽下露出了一張年輕清俊的臉,宣沅第一次看清楚他的臉,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但見不見過不重要,這狼妖的妖魄近在咫尺,怎麼能不心動,還是隻修為頗高的狼妖。
在她手上用勁,秦然馬上要血濺三尺的時候,一股力量橫空将她擊退,“宣沅,手下留人。”
兩邊的樹幹上,地上,出現了巨大的爪印。冰冰涼涼的風如絲如縷。
紫色的幻象在虛空凝結,狼王的虛影在紫色的光暈中顯現,它一步一步走向秦然,将秦然護在身下。“阿然小孩子心性,之前多有得罪,望汝見諒。”
宣沅冷笑道,“他三番兩次想要殺我取妖魄,你一句見諒,我就要作罷嗎?幻狼,你可别忘了,我這個人記仇得很,今天你不把他交給我,我就把你整座山推平了!”
“好大的口氣。”幻狼的虛影看向宣沅,它的身型巨大,宣沅在她面前顯得渺小如塵埃,“今非昔比,汝斷八尾,何言與吾抗衡?紀玄年已逝千年,妖獸橫行之亂世不複存在,你我有緣,得以重活一世,在這陌生的世間,該當惺惺相惜,總是自相殘殺可不好。”
宣沅擡頭注視着幻狼的目光毫無懼意,甚至帶着挑釁,“你窺我記憶,鑄幻境攔我,在加上這小狼妖數次設計害我,新仇舊恨,豈是一句惺惺相惜就能一筆勾銷的?幻狼,妖力渙散的感覺,怎麼樣?”
秦然捂着胸口,錯愕的看向幻狼。
“這裡根本不是幻之森,對嗎?”
“汝原來早就洞察了一切。”
宣沅道:“這片山下埋葬了不知道多少屍骨穢物,才會形成相當強大的陰煞之力,你作為守護靈獸不可能感知不到,千年前你曾為了收留半妖一族而冷落了自己真正的子民,你對半妖如此珍重,更不可能放任他們生活在陰煞之氣極重的地方,半妖先天不足,最易滋生魔障,可你卻還是這麼做了。因為不這麼做,你會死,可是你還不想死。我該說你是僞善還是從始至終的悲憫呢?你不願弑殺生靈吞噬妖魄維持自己的妖力,就隻好藏在這座山上,不停的汲取三尺黃泉之下那群死物的穢氣。”宣沅揚起嘴角,“你可以,我也可以。你覺得,是你與這些穢物的力量契合的更好,還是我?”
狼王的呼吸聲漸漸變得凝重,最終化成了一聲哀歎,“宣沅,吾無意冒犯汝。自沉睡中蘇醒已有兩百餘年,這百年時間裡,多虧有阿然陪在吾身邊,吾從未接觸過人類,亦不懂如今世界那些新奇的玩意兒與過去全然不同的秩序,全靠阿然與外界接觸。在失去了神與妖獸的時代,如果沒有阿然,吾恐怕無法堅持到現在,吞噬這些骸骨亡魂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吾尚如此,阿然難免想去嘗歡。他并不知汝身份,隻當汝是一隻修為頗高的天狐,才多有得罪。念在你我曾有一面之緣的份上,放了他吧。”
宣沅周身殺氣漸漸斂去,“不殺他也可以,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汝想要吾放了那些人嗎?”
“那些人類的死活和我沒什麼關系。你要用這個陣法做什麼和我也沒有關系。告訴我,我的斷尾在哪裡?”
秦然狠狠的看了一眼宣沅。原來如此……她自始至終就沒有信任過他,将計就計被他引來這裡,一是為了吞他的魄,二是為了引出幻狼得到斷尾真正的位置。幻狼心善,不願真的與宣沅發生沖突,那麼為了救他就一定會告訴宣沅真正的位置。
“龍淵。”虛空落下了沉重的兩個字,幻狼的目光飄忽向遠方,“吾未親眼見過汝之斷尾,當年吾醒來的時候,這塊石碑便同一個聲音出現在吾面前:百年之後,若汝有幸見到九尾,告訴她,斷尾在龍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