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鏡花擡目望去,隻見端坐在桌子前的奚逢秋凝視着她,搖曳的耳铛在他蒼白的臉頰一側投下斑駁的影子,似乎是想要她坐在他身邊。
她隻好硬着頭皮坐在他身邊,離得近了,才看見墊着油紙的玉白糕點隐隐冒着些許熱氣。
像是剛做出來不久。
池鏡花驚詫地睜圓了眼睛,想起奚逢秋所說的“獎勵”一事,不由好奇地問了出來。
“這是……獎勵?”
客棧老舊的窗棂被瑟瑟冷風拍打得嗡嗡直響,燭火張牙舞爪,似要吞噬一切暗色和陰影。
奚逢秋輕“嗯”一聲,看上去乖巧又無害。
池鏡花卻隻覺得脊背發涼。
按理說,她猜到了奚逢秋的真實身份,他不生氣也就算了,居然還要給她獎勵。
奇怪,奇怪,太奇怪了。
見池鏡花遲遲未動,奚逢秋輕輕彎了彎雙眸,明亮的燭火在他瞳孔中飛舞,眨眼間露出個溫柔和煦的笑容。
“要我喂你嗎?”
“啊……啊?”
太過震驚,池鏡花愣住片刻,本能地想說“不用”,可轉念一想,其實這也不失為增加好感度的好時機,況且,這是奚逢秋自己提出來的,她順坡下驢不算過分。
“……好。”
她看似從容不迫地輕輕點頭,接受了奚逢秋的好意,實則已經尴尬地雙手攥緊衣裙,緊張地繃直身體。
奚逢秋緩緩垂眸,附着霧氣的長睫如蝶翅羽輕顫,擡眸時眼底漫上一層霧蒙蒙的水氣,蒼白如玉的指尖将糕點慢慢遞到她嘴邊。
池鏡花抿了抿唇,莫名有種強烈的羞恥感,隻能安慰自己一切都是為了任務。
她強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咬了口糕點。
不甜,有種淡淡的花香味,還挺好吃的。
池鏡花咽下糕點再度望向奚逢秋時,看見他視線直白地盯着自己,眉眼間染上一絲深深的笑意。
齒間的淡淡香甜尚未完全散去,池鏡花下意識地撓了撓臉,眼神飄忽不定。
“額……謝謝?”
“無妨。”
奚逢秋聲音很輕,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她隐藏在平靜下的窘迫,依舊微微笑着,目光一眨不眨地凝視着她。
“要繼續嗎?”
他的語氣中隐隐夾雜着幾分期待之情,卻令池鏡花詫異地喊出聲。
“啊?”
她原以為,像這種親密的喂食來一次就夠了,誰知奚逢秋壓根不是這麼想的,哦,不對,她壓根不清楚奚逢秋到底在想什麼。
池鏡花偏頭沉默。
主要是她覺得,既然喂食沒有辦法增加好感度,她也不想讓自己一直陷入尴尬的境地。
“我喂你,不好嗎?”
四周寂靜,耳畔忽地傳來奚逢秋低緩的聲音。
池鏡花本能轉過頭看他。
不知何時,少年又遞過來一塊白玉糕,他半歪着腦袋,耳铛微傾,神情疑惑,平靜的眼底半分雜質都沒有,一副溫良天真的樣子,以此來降低她的心理防線。
偏偏池鏡花最吃這一套,因為沒人會拒絕一個人畜無害的漂亮少年,哪怕他是僞裝的。
“吃了,吃了。”
池鏡花毫不猶豫地傾身咬住糕點,鼓着腮幫子嚼了嚼後吞入腹中,複又望向奚逢秋,目光對上的瞬間,奚逢秋猝然彎眸輕笑一聲,像是被她給逗樂了。
笑什麼?
不是他要她吃的嗎?
沒等池鏡花問出口,奚逢秋又遞過來第三塊白玉糕。
透明蒼白的指尖近乎挨着她的唇瓣,依稀能夠感受到他身上所沾上的濕冷霧氣,他唇畔微揚,語氣帶着幾分哄騙讨好的意味。
“再吃點兒吧。”
……這是殺不掉她所以要撐死她嗎?
吐槽歸吐槽,在他的熱情投喂下,池鏡花還是忍住尴尬又吃下幾塊。
燭火明明滅滅,細長的白燭已矮了半截,滴在桌面的淚蠟凝成厚厚一層。
奚逢秋纖長的睫羽低垂,宛如蝶翅微微顫動,落在的面頰上的月牙在冷風中輕輕搖曳。
他依舊彎着眼睛,面上笑容不減,深不見底的眼底倒映出少女姣好明媚臉龐。
看上去心情極好的樣子。
他是高興了,池鏡花卻越看越奇怪,總覺得奚逢秋注視她的目光像是透過她在看誰。
有點像在看……白鶴?
白鶴!
奚逢秋看她的眼神就跟他在河邊觀察白鶴時的一模一樣。
蓦然間,池鏡花恍然大悟。
猝然刮來的一陣夜風差點吹滅蠟燭,燭火猛地竄高,四周忽地亮了幾度,悠悠蕩蕩的火光映在少女亮晶晶的的雙眸中。
在奚逢秋再一次遞過糕點時,池鏡花神情認真,一字一句态度堅決地拒絕了他的投喂。
“奚逢秋,我不是你豢養的小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