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輕聲吐出“簡單”二字時,奚逢秋宛如鄰家兄長輔導她功課一般,藏起笑意的眉眼間蘊着數不盡的耐心與溫柔。
池鏡花有一瞬間的錯愕。
但很快,冰冷殘酷的現實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
日光不知何時躲于雲後,他整個人看上去仿佛籠罩一層陰沉氤氲的霧氣,偏偏雙瞳盈滿怪異興奮的笑。
“隻需要輕輕将短劍插進我的心髒或者是脖頸,若是力氣不夠還可以……”
“停!”
他每多說一個字,池鏡花的心髒便多一分顫抖,幾次三番地,再不叫停,感覺快被吓出毛病來了。
面對奚逢秋困惑不已、透露出幾分天真無辜乖巧神情,她深吸一口冷氣,音量不自覺拔高幾度,一字一句,表情從未如現在這般認真。
“我的意思是,别說我根本打不過你,就算我比你厲害,也不會動手殺你,聽明白了嗎?”
表白是不可能表白的,況且就算說了,那也并非池鏡花的真心話,但可以讓奚逢秋知曉——她對他,毫無傷害之意。
“那要換種玩法嗎?”
奚逢秋似是壓根沒接收到她話中傳達的訊息,一聲輕笑貼着她的耳廓輕慢劃過,沒等池鏡花反應過來,一根細長白絲已纏住她的手腕。
分明隔着衣衫,涼意卻沁入骨骸,極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不禁令她打了個冷顫。
池鏡花下意識地想要扯下絲絲縷縷的細線,卻怎麼也解不開。
“你到底要做——”
“什麼”二字尚卡在喉嚨裡,下一瞬,池鏡花隻覺得身體不受控制地動了起來。
奚逢秋指尖微動,憑借本能操縱纏住她手腳的細線,唇邊擒着淡淡笑意,撥開雲霧的日光落在他的眸中映出點點碎光。
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根本不聽她的。
身體已完全脫離她的控制,池鏡花也沒心思去管奚逢秋所教她一招一式,緊繃的身體呼吸不能,幾乎是忍不住大喊他的名字。
“奚逢秋——!!!”
“嗯,不要緊張,我就在這。”
萦繞回蕩在她耳畔的餘音異常溫柔,卻也夾雜着數不盡的興奮和快意。
雖然身體不受控制,不過池鏡花思維很是活躍,很快,她發現一件事。
和之前所不同,這次,繞在她四肢的細線毫無殺傷力,但這種極緻的溫柔,似乎是因為怕她承受不住力量而四肢破碎、肉 | 體崩潰。
或許有操縱紙人的經驗,所以奚逢秋對這種事十分熟練。
可池鏡花心裡很不舒服,哪怕是實際教學,也總有種自己是他手中提線木偶的錯覺。
“真是夠啦!”
池鏡花忍無可忍終于爆發。
趁着喘口氣的間隙,她一把猛地拽住其中一根細線,竭盡全力地揮舞短劍,意在一口氣斬斷身上所有束縛。
不想池鏡花沒注意力度和距離,竟緻使短劍劍刃無意擦過奚逢秋的臉頰,留下一道短細的傷口,貌似挺深。
刺目鮮紅血珠從傷口溢出,順着蒼白的臉頰緩慢向下滴落。
震驚于她的舉動,奚逢秋指尖的所有白絲瞬間沒了力氣,軟哒哒地垂向地面。
池鏡花一下子慌了神,顧不上别的,趕緊跑過去确認他的狀況。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她内心滿是自責,要知道,男配全身上下最值得稱贊的就是這張好看的臉。
“無礙。”
清風揚起衣袂,站在金色落日裡的少年背影稍顯孤寂。
奚逢秋腦袋微垂,視線平和地盯着松松垮垮的白絲,唇畔蕩起一絲淺笑。
——依舊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池鏡花沒有理會他,直接上手替他檢查傷口,不想剛碰到他的傷口周圍,猝然意識到一件事:他的血肉有毒!
但是已經遲了。
一滴血珠已落在她的指尖。
池鏡花指尖一頓。
同樣怔住的還有奚逢秋。
少女的動作太快,等他反應過來之後,臉頰傷口處已傳來一股異樣的感覺。
這種感覺如細微的電流極速穿過身體的每一處細節與毛孔,吞噬掉其他所有感官感覺,仿佛有一隻無形黑手正肆意攪動他的呼吸和心跳,最後隻能感受到池鏡花指尖的溫熱和傷口的痛處。
疼?
不對不對不對。
好奇怪。
好奇怪。
好奇怪。
——得離她遠點!!!
松垮的白絲再次繃緊,奚逢秋驟然扯住絲線,使得白絲割破掌心,滲出斑駁的血迹,他卻感受不到手指的疼痛,隻本能地想讓她離他遠點。
猝不及防的一陣外力拽住池鏡花,待她回過神來蓦然擡頭,發現她與奚逢秋不止挨得更近,是幾乎是倒在他懷裡,臉頰貼他的心口,耳邊是他劇烈的心跳起伏。
一下又一下,清晰砸進她的耳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