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泱啞然失笑,反問道:“離開這裡,我能去哪?”
止白臉上浮現出失望的神色,他斟酌着問:“你不能走麼?”
“不,我隻是不想走。”落泱輕輕歎了一口氣:“我想繼續跟着他。”
止白實在想不明白,一個嗜殺成性的大魔頭有個什麼好追随的。他鼓着腮幫子,滿臉的不認同。跟着擎淵,落泱隻會做更多壞事,有什麼用。
“我自己有定數,而且你說再多,也改變不了我的主意的。”
“可他打你。”
“是我做錯了事,這是我該受的。”
止白被他堵得沒話說,眼神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弄得落泱差點不顧傷痛笑出聲來。
“反正他下次要對你不好,我肯定揍他。”
“你照顧好自己就好了。”落泱笑笑,安撫道。
止白在他旁邊待了會,又是端茶又是送水,最後看落泱倦了,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他前腳剛走,擎淵後腳就走了進來。
落泱五感敏銳,早就知道他在外頭聽了一陣。
擎淵走進來,大馬金刀地往床邊一坐,似笑非笑地道:“他對你倒還挺有意思。”
落泱一看到他,還是會忍不住想起行刑時他的冷酷無情,後背又反射性地隐隐發疼,因此他隻是低垂着眼睛,道:“隻是個小孩子罷了。”
擎淵不置可否。
落泱見他半晌沒回話,擡頭看他,恰巧擎淵也在看着他,兩人視線就這麼尴尬地在空中對接。
落泱苦笑:“我是不是該走了?”
擎淵經過昨日那一番思想鬥争,此時心裡對他的看法已經悄然發生了改變,但他還是決定要逗逗他,于是道:“以前趕你都趕不走,怎麼打了你一頓你又老實了?”
落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以前不知道有盼兮的存在,心裡喜歡着擎淵,便跟在他後頭。直到盼兮出現,他才意識到,這向來冷酷無情的妖祖,其實并非無情,隻是所有情意都灌注在了她一人身上,再分不出半點給旁人。
他追尋擎淵的腳步,努力成為他的一員大将,唯他馬首是瞻,隻不過是渴望着在他心裡留下屬于自己的印象。
擎淵其實也很迷惑。他知道落泱會喜歡上他,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摻雜在内丹中的那枚丹藥,可此時看着他眼裡的掙紮與癡戀,又有一種他是真心愛着自己的恍惚感。
“可我現在改主意了,不想讓你走了,你怎麼辦?”擎淵問。
落泱猝然擡起頭來,又因着背上的傷痛得趴了回去。他眸中驟然閃現一絲喜悅,刹那間點亮了他黯淡的雙瞳。
那光芒如此耀眼,令擎淵那顆心都停跳了一拍。
見他還是那副不敢置信的樣子,擎淵也拿出以往從未花在他身上過的耐心解釋道:“你放走了她,但她是我心儀的人,我是要娶她為妻的。在找到盼兮之前,你是不是該賠我一個,彌補我的損失?”
落泱的雙唇都因為他的話而顫抖起來,他幾次三番想開口,最後都因組織不好語言而放棄。
他以為他這輩子都等不來擎淵的垂眸的,他那麼高傲,那麼強大,自己隻是個偷了他東西的小偷,所有的力量都因他而來。
即使他們有過最親密的接觸,但落泱也明白那隻是将自己當做給他使用的工具,即使不是他,也會是别人。
可擎淵的這番話卻讓他看到了一絲希望,能成為擎淵的愛人,即使是短暫的,虛幻的,卻也足以令他瘋狂。
“好。”落泱說出這一個字,就像将自己所有的希冀全都交付出去一樣鄭重。
“那好。”見落泱答應得這麼爽快,擎淵也開始追加他的條件,“那你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那個白頭發的人類送走,我不喜歡我的所有物,還跟别人不清不楚。”
落泱這回停頓了一下,才說道:“好。”
“那你先把傷養好,我過陣子就來看你。”
擎淵把藥瓶放在桌上,又喚了個小妖過來給他敷藥,這才大踏步走出門去。
不知為什麼,對落泱說出那番話之後,擎淵心裡頭反而舒服了不少。這種感覺不同以往,不像他跟盼兮在一起時,那種壓抑的感覺,這種感覺很輕松,還帶着點說不出口的愉悅。
他以前為何就沒想到這個辦法呢。
【系統提示:攻略目标擎淵喜愛值+10,後悔度+10,當前喜愛值60,後悔度25。】
【支線任務“盼兮與黎郁的姻緣”:已從【情窦初開】進入【互通心意】階段。】
落泱這傷養了兩個多月,擎淵時不時會過來看看他,止白也會偶爾來給他端茶送水,打掃抹藥。
養好傷之後,落泱便去找擎淵。
也不知擎淵跟手下的妖怪們吩咐過什麼,他一路過去倒也沒人對他顯露出惡意,也沒有喊他叛徒,平靜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不過既然不是太重要的事情,他也沒有去深究。等他找到擎淵時,他正在同幾個大妖讨論與黑風山新出的那夥勢力的對抗。
在妖的世界裡,也有地盤之争。一些修為高深,又不願意屈居人下的,一般會自己劃一塊地盤作為據點。黑風山為首的是個黑熊妖,修行五百年,近些年才入了塵世。但他貌似有些過分相信自己的能力了,竟将據點劃在了黑風山,這裡離蒼鹫山不算遠,甚至可以說,已經隐隐占了蒼鹫山的一小片地方。
妖怪們對自己的地盤獨占性很強,這種在太歲頭上動土的行為,很容易引起他們的憤慨。
落泱乖乖在門外等候,也沒去打擾。
等擎淵出門來時,發現他正坐在長廊靠椅上,頭依着廊柱,已經快睡着了。他走過去,兩手從他背後和膝彎一過,便将他抱了起來。
落泱立刻便被驚醒,等看清抱自己的人是擎淵時,眼裡的驚訝反而更甚了。
“妖……妖祖。”這突如其來的親密令落泱忍不住懷疑是自己眼睛壞掉了,可那溫暖的懷抱,那有力的臂膀,處處都在昭示這這并不是夢境,也不是他的臆想。
“之前喊我名字,現在怎麼中規中矩喊我稱号了?”擎淵掂了掂這人的重量,落泱說不算輕,衣服底下肌肉分明,但他還是隐隐感覺這些日子他清減了不少。
落泱臉有些紅,擎淵這副仿佛對着情人的做派,讓他有些受寵若驚。
“陪我去喝酒吧。”
落泱整個腦子都暈乎乎的,哪裡還能違背他的指令,乖乖點頭應允。
擎淵也不把他放下,抱着他一路往後山走。目的地是山上的一個小湖。
山頂是擎淵的住所,往下一些是落泱和幾位大妖的屋子。身份不夠的小妖,一般隻能做些雜活,為他們效力,自然也不會在這地方亂闖。
所以這裡雖然風光秀麗,卻鮮少有妖來。
這湖沒有名字,源頭是山頂的積雪,夏日化成水,便彙入這小湖之中。
擎淵變戲法一般從乾坤袋裡拿了兩壇酒出來,并着幾個金制酒杯,一同放在面前的石頭上。許是覺得這石頭過分凸起,不是個合格的桌子,他手指一動,石頭便被從中間劈開,斷面齊整,幾乎不需要再打磨。
擎淵棄了被自己削去的部分,把酒壇酒杯放置在石台上。正準備倒酒,落泱卻搶了他的活計,給兩個杯子裡斟滿酒,将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來。
落泱小心觀察着擎淵的臉色,見他輕勾嘴角,便知自己這回做對了。
兩人都席地而坐,這地上長着一層不知名的野草,短短的,嫩嫩的,坐上去倒也挺舒服。
見擎淵拿起杯子喝酒,落泱也趕緊端起酒杯來喝了一口,酒液入喉,滿嘴留香,餘味纏綿在齒間,令他唇舌都軟化了下來。
“青州十裡樓的桃花釀?”落泱吐出一口帶着甜香的酒氣,向擎淵求證道。
“你這舌頭倒是挺靈。”擎淵看向他,臉上帶着些許贊賞。
落泱這些年來走南闖北,自然也有過不少見聞。平日裡妖怪們從人類那繳獲的東西裡頭,也很少會出現這東西。這酒算得上珍品,十裡樓做大之後也限制了這酒的出售。物以稀為貴,這價格便水漲船高了。
不過對于兩個妖怪來說,貴不貴并不重要,隻要好喝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