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悉,希爾.費爾蘭德以叛逃罪、洩密罪等數罪并罰,被判處死刑,已于前日零點零分确認無生命體征,屍體流放太空墓地。在各星多處地區抗議活動愈演愈烈之際,三大集團軍再次确認聯合會議啟動時間……”
“本次聯合會議,是70星紀第一次将雄蟲孵化率大幅度降低這一社會實際搬上台面,也是對應群體智能出具的繁衍警告所采取的進一步措施。不知道為期一個月的聯合會議,三大集團軍是否能給群衆一個滿意的答複。”
“多地爆發的自由抗議活動再次對蟲族定稿的宇宙安全協議發起挑戰,多種族不斷質疑下,集團軍發言蟲依舊保持沉默……”
全息新聞中的記者蟲亢奮的嗓音戛然而止,懷特猛地驚醒,他迷茫地睜開眼睛,卻什麼也看不見,眼前霧蒙蒙的一片,他使勁的揉了揉眼睛,忍着後腦勺一陣陣的脹痛,嘶啞着問道:“準備好了?”
伊卡洛斯起身關掉顯示屏,又大大咧咧的坐到懷特旁邊的沙發上,長腿翹起,笑盈盈的看着他,說:“估計還得一會兒。”
懷特終于緩過神來,他不悅的看向老同學,今天伊卡洛斯倒是換了一身衣服,大片黑色基調的制服将他健碩的身材勾勒出完美的線條,隻一點金色的絲線點綴其中,讓這個不靠譜的雌蟲看起來莊重而神秘。
“嘿,别對我的衣品進行任何的審判好嗎!況且,這也不是我的審美,我上班期間,總得穿制服吧?”
“沒……沒有。”懷特有些心虛的撇過頭。
伊卡洛斯冷哼一聲,說:“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從小就是這樣,話倒是少,心裡可不知道怎麼吐槽呢。”
懷特站了起來,伸了一個懶腰,忍不住輕輕打了一個哈欠,含糊的埋怨道:“怎麼還沒好?”
伊卡洛斯皺起眉頭,點了點智能環,上面顯示的時間已是淩晨兩點,的确,今天已經延遲将近兩個小時,他又擡頭朝前望了望,漆黑的大門依舊緊閉,空曠的大廳隻有空氣層流發出來的細微的嗡鳴聲。
伊卡洛斯看着百無聊賴的懷特,心中有些猶豫。
“哦,來了。”懷特挑眉,漆黑的大門緩慢的移開,一片鵝黃色的光從裡面灑了出來。
伊卡洛斯立馬站了起來,他看起來有些緊張,雙手扯了扯衣角,試圖讓這個看起來有些騷包的制服闆正一些。
一個年輕一點的雌蟲跟在一個年老一點的亞雌身後走了出來,他們穿着和伊卡洛斯同款的制服,隻肩膀上袖章圖案不同,看起來那個年老一點的亞雌級别更高一些。
伊卡洛斯習慣性的揚起一個笑臉,飛快的迎了上去,可惜那兩隻蟲視而不見,撇過他,一路走到懷特跟前。
“你就是懷特.弗朗西斯?”雌蟲皺着眉頭問道。
他有些疑惑,再次打量着眼前這個溫和笑着的雄蟲,這顯然是一個好看的但極為年輕的雄蟲,他才幾歲?二十五?二十?他高等學校畢業了嗎?很難相信,這樣年輕漂亮的雄蟲,竟然依舊是一位擁有終身職稱的高級醫學教授。
“對,我是。”懷特溫和而緩慢的回答。
一旁的伊卡洛斯遠遠的緊張的看着他,很擔心這個老同學搞出什麼對領導不敬的場面來。
站在前方的亞雌皺起眉來,懷特看見他的額頭有好幾道深刻的褶皺,渾濁的眼眸中迸發出質疑的目光。
那目光如同雷達,将懷特上上下下掃描了一邊才緩慢停止,亞雌撇過頭,瞧了一眼恭敬等候一邊的伊卡洛斯,又看了看這個年輕的雄蟲,仔細的斟酌着詞句:“太……年輕了,再确認一下。”
懷特氣笑了:“還要确認?進入防守衛崗的時候那些士兵甚至抽了我一管血來确定我的基因圖譜,我的助手早再三個小時前跟随你們的人前往醫療中心設置程序。”
他冷笑着又坐回大廳中那唯一一個沙發上,目光淩然,與這位謹慎的亞雌領導對視:“我是好脾氣,但是,也不代表你們可以戲耍我足足四個小時!甚至還是在我休假的時候!”
伊卡洛斯急切的瞪了懷特一眼,想要伸手将這個不知所謂的雄蟲從沙發上拉起來。
亞雌擺了擺受阻止了他:“我向您道歉,弗朗西斯教授,您說的對,我們不該邀請您之後,還如此浪費您寶貴的時間。”
亞雌看起來甚至比威格莫爾年紀還要大,他緩慢的低下了頭,蒼白的發絲在背後黃色的燈光下顫巍巍的抖動起來。
懷特摸了摸鼻子,心中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說:“不必如此,帶我進去吧,我的病蟲在哪裡?”
亞雌終于露出一個笑來,但也很快消散,那滿是皺紋的臉上似乎每一道線條都充滿了憂愁。
年輕的雌蟲側過身,作出一個“請”的姿勢,懷特大步跟了上去,可快到門口時,才發現伊卡洛斯并沒有跟上來。
雌蟲冷冷的解釋:“他沒有相關權限,不過,政府允許他在這裡等待您的結束。”
伊卡洛斯遠遠的沖着懷特擺了擺手,又指了指沙發,表示自己在這裡等他。
懷特略微放下心,轉過身踏進了這扇大門,鵝黃色的燈光明亮而溫暖,将他整個淹沒。
這個巨大的空間并不像是一家獨立的醫院,更像是一個軍用倉庫被臨時改造成醫療點。
寬大的走廊充斥着暖光----這些不知道打哪裡來的光源将這個巨大的空間照的透亮,懷特甚至可以看見玻璃牆壁之後密密麻麻排列着的陰極管、導線,再往前去,就是一扇扇緊緊關閉着的門,門上面沒有任何标記,隻有一些毫無邏輯排序的數字,懷特好奇的瞧了一眼,又覺得無趣轉過頭。
走了将近十分鐘後,雌蟲終于停下腳步,他将自己的瞳孔對準一扇門的識别鏡頭,鏡頭閃過一個紅光,發出“嘀”的一聲,大門才緩慢移開。
巨大的吵雜的設備報警聲、醫療蟲的呐喊聲、病蟲的呻吟聲如同潮水湧入懷特的鼓膜,年輕的雄蟲驚異的睜大雙眼,一個蟲員湧動的醫療點出現在懷特面前。
淩晨兩點的米爾福德,在這個神秘莫測的疑似軍區研究所内,懷特覺得自己再次回到了熟悉的131急症室。
“你們在開玩笑?”懷特不可置信的低聲問道。
雌蟲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說:“病蟲已經在手術室,您的助手已經等待在那裡了。請跟我來。”
懷特平靜的點點頭,說:“走吧。”
這裡的通道就沒有外面的寬闊,狹小的走廊是由一張張病床排列構成的,甚至還堆滿了一箱箱未開封的鎮痛藥劑,受傷的病蟲就躺在走廊的病床上,袒露着尚未處理好的傷口,陳舊的血迹像是泥點,沾染在潔白的大理石地面上。
懷特忍不住的看向這些病蟲,他們還穿着無标識的常用作戰服,髒兮兮的,浸透了鮮血,這裡的醫療蟲肉眼可見的忙碌,忙着搶救更為嚴重的傷員,這些隻是“皮外傷”的病蟲就隻能自己躺在這裡。
懷特甚至還在一張病床上,看見一隻仰面躺着的蟲,穿着破碎的作戰服,戴着不透明的太空面罩,面罩中央有個拳頭大小的破洞,裂紋随着空洞向四周蔓延,鮮血大概是從面罩内部噴射出來,飛濺到外側的衣領,角落裡還有未曾融化的血液冰晶。
他已經死了,懷特看着這個病蟲毫無起伏的胸膛,想到,他已經死了。
旁邊的蟲也許知道,也許并不知道,一點目光也未曾施舍給這個已然失去生命的士兵,他們麻木而茫然的沉默着。
懷特終于來到自己病蟲所在的那間手術室,格林的忙碌的身影在一群陌生的醫療蟲中格外顯眼,懷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教授。”格林放下手中的光闆,走了過來。
懷特點點頭,看向亞雌。
亞雌朝旁邊等候的醫療蟲揚了揚下巴,在懷特看向醫療蟲遞過來的光闆的時候,開口說道:“這位士兵對我們來說,很重要,本來按照原計劃,他的傷勢應該在一個星期前就可以康複,但是……”